论人的成长(12-13)(选)

 

 

第三部分 教育过程及其未来

 

第十二章 学习能够涵盖观点和感受吗?(选)

 

这一章涉及广泛的教育领域内容,从完整的人的学习的定义、教师教育的根本性改变的计划,到教师态度影响学生学习的一些研究。但是我相信,这些不同的主题背后,有一个共同的主题:将实验学习和认知学习结合起来的价值。我很早就对这个主题有浓厚的兴趣。我强烈反对从早年就使儿童分裂的教育方式:大脑带去学校,身体作为无关紧要的部分被允许尾随,然而感受和情绪只有在学校之外才能自由地存在和表现。

我写这篇论文是为了表明,允许一个完整的、具备感受和心智的儿童去学校,这样做是可能的,并且儿童的学习也会因此得到促进。

这一章涉及洛杉矶圣心高中和圣心学院预科系统,以及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的内城区学校系统的经验。在本章末尾,我给出了一份关于它们状况的最新报告。

我常常在课堂和研讨会上跟其他人交流观点和理性的术语。我也在心理治疗和会心团体中促进了个体在感受领域内的学习——发生在机体内部的重大情绪活动的经验,常常处于非言语的、直觉的水平。但是我对这两种截然分离的学习类型并不满意。应该有个地方,让感受和观点相融合的“完整的人”进行学习。认知学习向来是必要的,而情感经验的学习在如今的教育中被严重地低估了。我就两者结合的问题考虑了很多。我使用的都是抽象的术语,因此请让我用一个私人的例子来描述这种融合类型的学习。

四年来我一直试图在车道的入口两边培育金叶灌木。最近它们终于茁壮成长了。有一天我十分匆忙。我很快地在车道上倒车,侧转车轮,撞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停了车。我的生理反应到了极限,全身都因为自己干的好事而紧绷收缩起来。在检查被压坏的灌木时,我责骂自己,那些话自己都不忍重复(说出来肯定会损害我的自我概念)。我也感到懊悔,可能只是对园丁。我发现自己一遍遍地重复这句话,“开到路上之前不要打轮!开到路上之前不要打轮!这就是学习。它有认知的成分——一个五岁的孩子都能掌握。它当然也有感受的成分——有好几种情绪。它还有直觉水平的经验学习。我学到了难忘的一课。这是我想谈论的东西。

当然,经验学习并不一定是负面的。它也可以是温暖的生理性激情——当你发现自己与刚认识的某个人在各个方面都意气相投,并在理智和情感两方面都认识到,“我正在交一个新朋友”。

我来尝试给出这种学习的其他维度。我说的当然不是类似教授讲座这样的情况,在这种情况下,所有情感和经验的含义存在于表面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之外。除了教授正在讲解的概念之外,他或她也急切地想知道,“这个我能持续讲50分钟吗?而学生在急于抓住教授观点的同时,也在经历同等的焦虑:你觉得这种垃圾会是期末考试里的一道题吗?所有这些情感-经验与讲座本身完全分离开来。

我说的也不是两名教授之间热切的知识讨论。在这里,情感和认知并存于同样的经验中,但是它们运作的方向完全不同。每个教授的头脑都在冷淡地说,“我的抽象概念比你的更具理性和逻辑性!而感受在说,“我会打败你,就算这是我最不想做的事!不幸的是,说话者仅仅意识到他们的认知过程。

我说的更加接近与我在一个人类关系团体中所说的话。在团体中,一个人可能获得了与另一个人相联结而被深深打动的体验,然后参加了一堂普通课程,课上讨论了会心团体的运作过程。“哦,”这个人想,那正是我刚刚经历的。情感-经验的成分和认知的成分被及时地紧密相连,彼此绑定。经常读我的书的人们给我写信,质朴地说:现在我理解我在治疗(或团体)中所经历的事情了。此时,认知的成分和情感-经验的成分在意识中相融合了。

因此,关于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去学习有何意义,如果我尝试给出一个粗糙的定义,我会说它包含认知、感受和直觉水平上的统一的学习。我怀疑,它极少以最纯粹的形式发生,不过,学习的经验也许能够通过其接近或远离这个定义的程度来判断。

让我举一个更靠近学术界的例子。罗杰·哈迪伯格,科罗拉多初级中学的一名教师,描述了他尝试开放课堂而产生的一系列影响。他说:开放把我吓坏了——它也让我感觉良好。”关于它对学习的影响,他谈论了通过询问和发现进行的分享学习:

激动的女孩通过显微镜观察雪花晶体:哇,瞧这个,老师!男孩在做电磁实验时不经意地生成了碳酸铜:这种古怪的蓝色物质是什么?它是哪里来的?他继续研究了几个星期,既快乐又兴奋。有的人感到惊奇,当他们把酒精和盐放到雪里,容器外面就形成了一层霜:有些人说冰淇淋!——他们学到的比这多得多,因为他们“鬼混”了好几天。事实上,他们激起了全班对冰箱的兴趣。

学生们的确在一个开放的环境中学习。他们学到了发现的激动之情和重要性,了解到了他们的能力、局限、自我修养以及责任。他们也学习事实。学到了多少?谁知道?我只知道他们学到了一些事实。他们也知道这一点。我认为我之前并不真正清楚这一点,我认为他们也不请楚。真正地了解一些东西,并在内心深处知道我们正在学习,这让我感觉良好。开放……你应该体验它、经历它、实践它!

对我而言,这段描述听起来像是完整的人的学习。它有大量的认知成分——理性以最高速度在工作。它肯定也有感受的成分—好奇、兴奋、热情。它有经验的成分——谨慎、自我修养、自信、发现时的兴奋。这是我想谈的另一个例子。

目前的形势

美国的教育机构里正在发生的事情让我深深地担忧。他们热切地专注于想法,已经彻底地将自身限制在“脖子以上的教育”中,其导致的狭隘性造成了严重的社会后果。我考虑用一个周末的时间,与参与其中的理事、管理者、学生及教师,一起来尝试弥合哥伦比亚大学里的交流分歧。我已经取得一些进展,但是不多。看起来,教师可以只交流关于知识的想法,而学生则表达了与他们对教育和教育机构有关的深刻感受。

那个周末之后,有个叫格雷格·诺克斯的学生写了一封信。他叙述了作为一名新生,他是如何听到了一次演讲,这次演讲说哥伦比亚的学生的目标是成为一个“完整的人”,并且这个想法“炸开”了他的脑子。他接着说:    

我认为我已经成功了,不只是成为一个完整的人,更重要的是,理解一个人是什么。我所发现的是,一个完整的男人是由头脑、心、灵魂、肌肉和睾丸组成的。关于教师,我所发现的多半是,一个男人是由头脑构成的。这是个不幸的发现,因为在一个需要如此多的理解、力量和行动的年龄,它很难被容忍。

阿奇巴尔德·麦克利什在多年前就很好地表述了这个问题:我们无法感觉我们的知识。没有什么能更好地描述我们文明的心脏处的瑕疵……缺少感受的知识不是知识,只能导致公众的不负责任和漠不关心,其造成的破坏也是可想而知的。”这个缺少感受的知识已经使我们的军人,以及普通人的我们,犯下令人难以置信的暴行而没有任何负罪感。我们不应该忘记东南亚战争中的一些事件。在对南北越和柬埔寨的轰炸中,我们频繁地屠杀无辜者。然而,一定程度上要感谢我们分隔成功的认知教育,我们只知道作为知识的事实,并不去感觉我们的知识。但是,当我们被迫注视我们自己的男孩用机关枪扫射而死的男人和女人的尸体时,直觉层面的反应就会显现出来,让我们因为自己所做的事情而惊骇欲绝。只有我们各自走过轰炸造成的可怕后果,经验的恐怖才会跟知识标签联系起来,我们才会彻底地认识到,我们所做的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有很多天我都在考虑,教育机构在各个水平上都是注定失败的,也许应当建议我们向它们告别——课程表、强制出席、终身教授、几个小时的讲课、分数、学位……所有的这些——让真正的学习开始在沉闷空洞的教室之外兴盛起来。假设每个教育机构明天都关掉——从幼儿园到最有威望的博士生培养项目——那将会是一个多么令人愉快的场面!父母、儿童、青少年和年轻人——甚至还有少数教师,或许——会开始设计他们可以学习的情境!你能想出还有什么能比我们所有人的灵性更令人振作吗?它将会是悲伤的,同时也是十分奇妙的。几百万人将会询问同一个问题:有什么是我想学的吗?他们会发现,这样的东西是存在的,并且他们会创造出学习方法。

关闭所有的学校将会永远地杀死这样的态度。一个学生(未发表的论文)在伊利诺伊大学的一门自我导向课程中很好地表述了这种态度:

我眼中的教育是,在我能够最终独自离开去做一些我想做的事情之前要做的事情……当我上一年级时,回家后母亲问我,“你觉得怎么样?她说我是用一个问题来答复的:我还得去多久?直到这门课程之前,我从未想过我要如何学习,或为什么要学习。

理性、情感和直觉学习的条件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有一些经历让我记忆犹新。其中一次发生在1956年,在密歇根大学带有空调和豪华座椅的精美礼堂中。这些美好的东西只是让我惊讶而已——它们并不是我记得这个场景的原因。当时我在对顶级水平的职业听众做演讲,我提出了一个非常新、非常不确定的理论观点——即在一对一心理治疗中让个体发生改变,必要的和充分的条件是什么。我隐隐约约地意识到——幸运的是,只是隐隐约约地——我正在挑战治疗界几乎全部的“圣牛”。尽管不是非常直白,但我事实上是在说,它与一个治疗师是否接受过精神分析训练,或拥有人格理论的知识,或具有诊断方面的专门技能,或对于治疗技术非常熟悉无关。相反,我说治疗师在治疗中的有效性依赖于他或她的态度。我甚至敢于定义我认为那些态度是什么样的。

那不是一场很受欢迎的演讲。也许是因为我被观众可能的反应吓到了。它是我做过的逻辑最严密、表述最谨慎的演讲之一。我仍然为它感到自豪。并且,尽管不是很受欢迎,但它引发的研究比我的其他任何演讲都要多。首先,一系列研究显示,当心理治疗满足这些条件时,产生的自我学习的确能够促进改变。

当我变得更加自信时,我假设同样的态度条件可以促进任何完整的人的学习——它们应该既适用于教室也适用于治疗师的办公室。这个假设同样引发了研究。在简单评价其中一些研究之前,让我描述这些态度条件,因为它们与教育有关,并且因为我多年来一直在审视它们。据我的判断,它们是以促进学习为特征的态度。前面我已经描述过它们,但是我想在这里再重复一遍,因为它们与学习有关。

学习的促进者的真实性

也许这些基本态度中,最根本的就是真实性,或真诚性。当促进者是一个真实的人时,做他或她自己,进入一段与学习者的关系,而非展示一个华丽的假象,这样做的促进者则更可能产生效果。这意味着促进者能够意识到他或她所体验的感受,他或她能够经历这些感受,成为它们,并且在合适的情形下能够与之交流。它意味着促进者与学习者进行直接的、私人化的接触,在一对一的基础上与他们一一会面。它意味着促进者不会否认他或她自身。促进者是与学生们同在的。

奖赏、接纳和信任

在促进学习方面取得成功的人,都存在着另一种显而易见的态度。我观察到了这种态度,也体验到了这种态度。它很难形容,所以我会使用几个术语。我把这种态度作为每个学习者的奖赏来看待——是对他或她的感受众观点和人品的奖赏。它是对学习者的关心,但是它是一种不具占有性的关心。它是对另一个人作为独立的个体的接纳,是对另一个人因他或她自己的能力而具备的价值的尊重。它是一种基本的信任——相信这个人在本质上值得信任。它可以通过多种多样可观察的方式显现出来——不论我们如何称呼它,用“奖赏”“接纳”“信任”或一些其他术语。具备较高程度的这种态度的促进者能够完全接纳学习者在遇到新问题时的害怕和犹疑,以及对成就的满足感。这样的教师会接纳学生偶尔的漠然、沿着知识的道路探索的不稳定的渴望,以及为达到重要的目标做出的训练有素的努力。他或她能够接纳妨碍或促进学习的感受——与某个兄弟姐妹的竞争、对权威的僧恨、对个人胜任与否的担忧。我正在描述的是对作为拥有许多感受和潜力的、不完美的人类个体的学习者的奖赏。促进者对学习者的奖赏或接纳,是其在作为人类个体的能力方面的基本自信和信任的操作性表达。

共情理解

建立自我激发的经验学习的氛围的另一因素是共情理解。当教师能够从内心理解每个学生的反应,并敏锐地意识到学生是如何看待教育和学习的过程时,那么显著的学习将可能发生。

这种理解与一般的评价性理解完全不同,后者遵循这样的模式:“我理解你出了什么问题。”然而,当存在敏锐的共情时,学习者的反应遵循这个模式:终于有人理解我的感受和看法,而不想分析或评判我。现在我可以成长和学习了。”

这种站在学生立场上,通过他们的眼睛来看待世界的态度,在这个课堂上几乎闻所未闻。但是当教师以一种让学生感受到理解——而非判断或评价——的态度做出回应时,其作用将是巨大的。

对这些态度的感知

完整的人的学习还有一个条件,这个条件在教育当中尤其重要:学生必须在某种程度上感知到,教师身上存在着这些态度的成分。学生甚至比治疗中的来访者更多疑。学生已经被“欺骗”了这么长时间,一个对他们真诚相待的教师在一段时间内往往被看成在展示一种新的骗局。老师以非评判的方式奖赏学生,这唤醒了最深层的不信任。老师真诚、热情地去了解每个学生的个人世界,这是如此令人难以置信,以致学生确信是他们弄错了。然而,共情反应也许是完成这一切的首要因素,也是让学生们开始相信这是一个新的体验的首要反应。

个人的结果是什么?

结果是什么?我想首先给出几幅图像,以呈现当这些态度存在时,所发生的事情,然后转到研究发现。

安德森博士是我很熟悉的一位高中教师。她在一所典型的城市社区学校教课。她似乎既不伪装矫饰也没有戒备心理,你只要跟她谈五分钟,就会发现她认为高中生是“最棒的”。我怀疑她最喜欢那些捣蛋鬼。并且她能够以一种惊人的方式敏锐地和共情地(用她直接、坦率的风格)理解她的学生的感受和反应。

她开设的课程名为心理学、人际关系,等等,但是它们可能更适合被标定为学习经验。学生可以谈论他们关心的任何事情——毒品、家庭问题、性、避孕、怀孕、流产、退学、找工作、学分制——差不多任何主题。他们学会了信任她和信任彼此,其诚实程度和自我揭露水平是惊人的。

说到这里,你们当中有些人可能会想,好,好,也许他们在个人调整方面得到了帮助,不过他们真的学到什么东西了吗?事实上他们学到了。安德森小姐阅读了大量图书,她对书籍的热情是具有感染力的。因为这个契机,她的学生们几乎都被“激励”去阅读他们想读的、感兴趣的主题的书。看看他们挑了什么样的书啊!一些学生被划分为学习迟缓者,但是他们在读马丁·布伯、索伦·克尔凯郭尔、埃里希·弗洛姆、菲利普·斯莱特、威廉·赖希、约翰·霍特和A.S.尼尔的书——但凡你想得到的,他们都读过。人们对她说这些书对于高中生来说太艰深了:她只是笑着说,他们喜爱解决高难度的挑战。他们也挑选想看的电影,为社区旅行做计划。他们是振奋的、个人参与程度高的学习者。

安德森小姐获得了一名教师所能够得到的最奇特、最馅媚的恭维。在她的学校,如果一个学生被发现吸毒,他或她会被停课,不允许来校。这样的学生有不少。但是他们发现,如果避开停车场,穿过后门,迂回绕行,他们能够不被任何人看见地到达安德森小姐的房间。他们知道她不会把他们赶出去,因此他们溜进学校,继续上她的课。他们宁愿违反禁令也要学习!即便如此,人们还是说,高中生是无法激励的”。

让我再举一个例子。一名大学教师尝试着去相信,学生在为他们自己即将走上的教师岗位做准备时能够负责任地行动。他取消了考试。他鼓励个人导向的图书评论和个人成长日记。只要他能做得到,他就让自己表现出我所描述的态度。

结果如何呢?在一门为期6个星期的课程中,学生平均阅读和评论差不多7本书;他们写个人日记;他们做各种新颖的事情。关于学生们学到了什么,这里有三个简要的例子。第一个例子来自一份个人日记:

如果有人问,从这门心理课程中你到底得到了什么?我会说,爱。爱,老兄。理解吗?我模糊地感觉到了所有一切的统一。真理的时刻。它在一份文字稿上看起来如何?可爱。它是空洞的。我认识到了我一直以来尝试去认识的。我变得有动力了,而且将会永远让真理在我心中飞腾。

或者,如果你想看到不那么情绪化的例子,这是一名学生对整个课程的反应:

我很荣幸承担学习的责任,并且在一个更广泛的意义上,对自己的人生负责任。   

这是我的另一个学生——在他学生的帮助下——从为期两个星期的暑期学校中学到的:

他们教会了我一些东西。孩子们有爱人的需求,他们乐意付出爱,他们需要的只是某个人来接受这份爱。这应该是教师的功能之一,就是说,他应该能够接受这些爱,并回馈给孩子们。他们向我展示了,一名教师不能远离他的学生,而是必须加入他们,和他们分享。

从来没有一门课程像这门课对我的帮助那么大。我真的感到我在成长。

我相信,这些例子表明了两个教育者在完整的学生的学习过程中将认知和情感-经验成分结合起来的方式。我还可以说说其他人——一位诗歌教师、一位法语教师、一位高等数学教授、一位有着无可救药的不读书的学生”的五年级教师、一位英语教师——不过这样就太冗长了。不如让我们转而讨论已经成形的以经验为依据的学习,看看他们会向我们展示什么。

研究的结果是什么

看到数年以来积累的研究证据显示,我在多年前试探性地提出的假设具有一定的正确性,这是非常令人陶醉的。我希望详述教育领域的证据,但首先是来自治疗领域的一个小发现。

在一个关于治疗师-来访者关系的研究中,巴雷特·伦纳德发现,与最终表现出较少的治疗改变的来访者相比,最终表现出更多治疗改变的那些来访者,会在第五次晤谈时更多地感知到这些治疗师的品质。莱因哈特·陶奇在一个更大的团体案例中对此发现进行了修正,他发现第二次晤谈之后就可以做出预测。我确信这个发现在课堂上同样有效。如果我们在一个学年的头五天里测量教师的态度——被学生感知到的教师的态度——我们就可以预测哪个教室里装着学生,哪个教室里装着囚犯。根据人们持有和感知这些态度的程度,我们可以预测,哪个教室里是完整的人在进行学习,并且积极投入、兴致高昂。我们也可以预测,哪些教室里的学生将是消极的、坐立不安或桀骜不驯的,而绝大多数生搬硬套的学习将发生在这些教室里。

尽管其他人也有贡献,但是试图揭示这些态度条件和学习过程的各种因素之间的具体关系的研究,在很大程度上还是通过戴维·艾思派及其同事的努力而产生的。这里的篇幅不够描述研究的细节了,不过我将简要地讨论其中一些发现。

举几个例子:这些人际条件的水平可以基于合理的客观性进行测量。它们与三年级学生在阅读成就上更大的收获呈显著的正相关。它们与平均绩点呈正相关;类似地,与认知成长呈正相关;与创造性兴趣和生产力的增长呈正相关;与认知思维水平及学生发起的演讲的数量呈正相关。它们与爱好和信任在教室里的传递相关,反过来,又与学生更好地运用他们的能力和更强大的自信相关。

艾思派揭示了这项研究令人激动的一面。他展示出,十分准确地挑选出拥有那些人际品质的教学人员是可能的。这些品质已经显示出对完整的人的学习尤其具有促进作用。这里面蕴含着很多意义。

在其早期研究之外,艾思派不仅以令人信服的形式提出了许多调查,而且证明了我们所讨论的态度品质可以让教师进行自我评估,或让其他人评估。他也证明了,一个学校可以使用这些评估手段来提高其课堂学习环境的有效性。

从这许多研究中得出的结论就是,在课堂上,个人化和人性化是有回报的。友爱的气氛不仅能让所有相关的人感到更加愉快,它也会更多地——更显著地——促进学习。当真诚的态度、对个体的尊重、对学生的个人世界的理解都具备时,激动人心的事情就会发生。回报不只是分数和阅读成就等,还包括更加难以捉摸的东西,如更加自信、创造力增长、更喜爱其他人。总而言之,这样的课堂会导向积极、统一的,完整的人的学习。

教师培训的意义

那么,如果我们能够选择结合认知和情感-经验(理性和直觉水平)的学习,如果我们——哪怕是在最粗略的程度上——知道产生这样的学习的人际条件,那么下一步是什么?对我来说,很明显,在教师培训方面,我们需要一个改变,或者可以说一场革命。不幸的是,大多数教师培训机构是非常传统的,只强调认知学习和其学习方法。它们是过去的大师,善于提供一种宣称“不要照我做的去做,照我说的话去做”的情境。对这样的机构施加影响,有可能使其发生改变吗?

首先,我们必须提出这个问题:帮助教师或其他准备成为教师的人发展这些人际品质,这是可能的吗?基于两点,我认为答案是肯定的。第一,正如我说过的,挑选在其关系中显示出在真诚、鼓励和共情理解方面有高度潜力的候选人,这一点现在完全能做到。因此,我们可以在此基础上挑选教师候选人,且此基础与现在的基础完全不同。第二,越来越丰富的证据表明,这样的态度是可以发展出来的。在培训中的咨询顾问身上,我看到这种态度已经发展出来。艾思派已经展示,教师的态度能够通过在职培训得到提升。我确信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全部方法,但是如果有任务导向团体或会心团体作为后续,那么强化团体经验的一些变量似乎有很大的促进作用。另一条途径是向教师提供大量的独立学习的机会。这会鼓励教师在他们未来的教学生涯中相信选择,而不是处于被动。

让我举个例子说明这样的改变是如何发生的。一位三十多岁的校长,在一堂研讨会上进行了大量的独立学习,并经历了两次周末会心团体。在最后的论文中他是这样开头的:

当我坐在桌前开始撰写这篇论文时,我有一种真正的发自内心的激动。这是一种我从未有过的体验。写作的时候,我没有遵循任何形式,只是把我的想法按照它们产生时的样子写下来。这几乎是一种飘飘欲仙的感觉。对我来说,你或任何人对我的想法有何反应,都没关系了。尽管如此,与此同时,我感到你将会认可它们作为我的产物——即使它们缺少风格、形式或学术化的表达……我真正关心的是,尝试和我自己交流,从而可以更好地了解自己。

我猜想我真正想说的是,我不是在为你,或为分数,或为班级,而是为我自己在做。并且我对此感觉很好,因为这是我过去不敢去做,甚至不敢去想的事情……

很明显,在情感-经验的层面,他学到了很多,这是他二十年教育生涯中的第一次。作为一个个体,他成长了。然而,人们可能会质疑,这个改变是否真的会让他成为一个不同类型的管理者或教师。这里是他的论文的另一小段:

星期二的教职员会议意义显著,因为我能够对员工说出我真正的感受了。之后很多人告诉我,他们非常惊讶、印象深刻,并且想要鼓掌,不是因为我说了任何不一样的内容,而是因为我说话的方式。每天我的办公室里都有很多教师想跟我交谈,他们说现在发现我的接纳程度比以往任何时候都高……我感到生活有了更多意义。

这是我的经验:当内在改变发生在个人的态度和自我概念上时,改变就开始表现在他或她的人际行为上。

教师培训中的一个改变计划

现在我应该转向一个更加困难的问题:改变教师培训机构是否可行。我的鲁莽和轻率足够让我说出,如果我不受约束,并且拥有能量和丰富的资金,我想一年时间里就可以把这样一场骚动引入学校,从而开始一场革命。我确信这听起来像是一份傲慢的声明,因此我想尽可能准确地说明我会做的事情。当然,因为会遇到障碍,或是参与者想走一些另外的方向,大部分计划会有所变化。

首先,我会争取大量老练的、熟悉小团体流程的主持者的帮助。这是完全可行的。然后,因为需要某个地方作为起点,我会在每个机构里指出,任务导向团体应当围绕一个主题形成,这个主题就是“这所学校应该如何帮助完整的人进行学习?学生和教师应该在自愿的基础上被邀请加入。

我将在全体会议上解释,这些团体的目的不只是学习这些主题,参与者自身也会作为完整的人而进行学习,它将不只是纯粹的认知体验。这会让很多人打退堂鼓。人们害怕在学习中掺杂个人的和经验的成分。如果只有极少的人愿意加入怎么办?这不会让我感到担忧。

我的目标是开设为期三个星期、具有认知和经验成分的强化团体体验课程,可能设在暑期;后续的小团体课程每个星期都有;或许在三个月后的一个周末,相同的团体会讨论他们遇到的问题,评估他们已经产生的改变,并以改变为方向,计划未来他们想采取的步骤。

主持者的选择极其重要。在挑选主持者时,既使用客观的测量也用主观的指导来挑选那些更具有我描述的品质的人。艾思派展示了此种做法,并且展示了这个选择有多重要,我相信他是无意的。他发现,如果主持者这些品质的等级高,那么在“人际机能、自我概念,以及在课堂上获取学生主动行为的能力”方面,团体中的教师和管理者就显示出积极的改变。如果主持者等级低,团体成员则没有明显改变。换句话说,要训练教师去提供完整的人的学习所需要的态度,主持者必须已经具备这些态度。然后,就像我在《学习的自由》中描述过的,个体的和行为的改变发生了。

许多教育者可能害怕这些强化团体体验会导致个体的损害。然而,李柏曼、亚罗姆和迈尔斯的研究表明,导致损害的情形主要发生在领导者对抗、挑战、攻击或侵扰时。当主持者具备我所描述的态度时,造成心理损害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而且产生正面改变的可能性显然更大。在《卡尔·罗杰斯论会心团体》一书中,我已经讨论过这个问题,以及其他与领导力和强化团体过程有关的问题。   

在教师培训机构中发起这个完整的计划,有一个绝对清晰的前提条件。它可能会被系主任放弃,或者好一点的情况是,被资助机构放弃。这个条件是,没有人会因为对机构里正在实行的惯例有异议,或在课堂上引入了新的想法和训练而被开除。近年来,有太多这样证据充分的例子,教师和培训中的教师因为拒绝服从而被他们的机构开除——相信学生应该在课程安排上提出自己意见的教师,试图让课堂气氛更加自由、鼓励独立思考或实践新的评分法的指导者被解雇了。管理者不喜欢破坏现状的人。因此,在我们的教师培训实验中,必须为他们提供保护以免遭受这类专断行为的伤害。

改变和骚乱

我想强调一下这些机构的一种结果。基于我的经验,我十分确信我所描述的过程将倾向于在教师和学生两个群体中都造成两极分化,并在机构内部形成骚乱。我恰好相信,这样的骚乱将会是建设性的。保守主义者会对创新者感到愤怒,反过来同样如此。“圣牛”将会受到质疑。实习教师,甚至是他们的教师,将倾向于思考、学习和成长。

这种骚乱的一个后果可能是:一种自由大学形式的教师培训机构——其中学生安排他们自己的课程,参与学习促进活动,并寻找分数以外的其他评估方法。从这种培训项目中出来的人将被引入一个人数有限并欢迎他们的学校。在这些学校中,一些两极分化现象可能再次发生。

这类新教师在他们的课堂上会如何做呢?最重要的是,他们会采用我已经描述过的那种态度,并且将会出现新的参与方法。如果他们感到有点不知所措,那么哈罗德·里昂的著作《学习感受-感受学习》中充满了非常实用的实施这些态度的方法。教师们建设其课堂的方法如此新颖,以致它们与旧的形式几乎或完全没有相似之处。

持续性的改变所引起的骚乱

这些是在教师培训中启动改变所必需的步骤。总的来说,它们的意义的重点是什么?在任意一年的年底,教师培训机构里会有很多人,这些人自己已经完完整整地学会了,并且他们会热情地、激动地让他们的学生用同样的方式去学习。这就像把酵母放进面团。一开始参与的人数也许很少,但扩散效应是巨大的。你可能会问,“你怎么能确定呢?我这么确信,是因为我已经两次亲眼看到它发生。第一次是在洛杉矶的圣心学校系统,在我们短暂的干预结束后,自我导向的改变在那里迅速发生。第二个案例牵涉到对这样一个项目的更好的财政支持和计划,其在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的内城区学校系统造成了惊人的骚乱。你能想象吗,针对1600所学校的员工的密集的交流工作坊和人际关系实验室,在6个月的时间里成形?参加这些项目的是学校董事会成员、中心办公室职员、校长和教师。在两个学校系统中,两极分化似乎是一段时间里最为不幸的事情,但是其中成长出了崭新、自信的方向意识,并且有新的、更重要的个体,管理着那些新的方向。在圣心学院,教师教育方面的变化是令人难以置信的。学院的一位教育学教授这样写道:

我们正在为教师教育方面的一个自发的和自我导向的项目工作。我们最近已经举办过一个极其激动人心的工作坊。学生、教职员和管理层,一共75个人,以最具创造性和产出性的方式进行头脑风暴。结果,学生自发地深入全城的学校,观察课堂、参加教职员会议,与教师、学生和管理者面谈。为了教学,我们的学生将描绘那些他们需要知道的、需要体验的和需要去做的。他们将把教职员和其他学生聚集在身边,协助他们达成自己的目标。

有几堂课来自这一经历。教授被会心团体的经历深深打动,这让她接受了进一步的团体领导力和团体动力学培训,并主动协助团体。她不仅变得对学生更加开放,而且变得更加自信,能够产生和实施新的想法。她已经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在学习。她在学院里的影响变得如此之大,以致她成为一个教师培训项目的负责人。她鼓励这些年轻的未来教师在教学的学习中,将认知的和情感-经验的因素结合起来,她的信证实了她鼓励他们的方式。跟平时一样,当被给予自我导向的机会时,当被信任着去学习时,比其他人工作得更努力的学生应该有权利去要求这些。毫无疑问,他们将反过来给他们的学生提供类似的机会,以及这些学生也能够在思考之外学会感受的环境。这种激动人心的骚乱无处不在,当某个个体有机会作为一个完整的人学习时,就会引发这样的骚乱。

结  论

我不得不下结论说,我们拥有彻底改变整个教育系统的理论知识、实践方法和日常技巧。智力学习、个人情绪的范围和基本的生理影响构成了完整的人的重要学习,而我们知道如何在某个经验中将它们汇集到一起。我们知道如何让实习教师成长为这种改变的代理人。我们是否有这个愿望和决心去利用这个诀窍,让我们的教育机构更加人性化?这是一个我们所有人必须回答的问题。

后  记

以上,我已经列举了我在洛杉矶圣心学校系统的一些经历,下面我将对这个项目进行一个非常简短的说明,然后是一些摘要——来自三年后的后续学习,以及七年以后的另一份个人跟踪报告。

1967年,我撰写了一篇论文,命名为教育系统中的自我导向改变计划”。圣心的一些管理者和教职员希望他们的系统能够成为这个实验的目标系统,因而这个项目是作为与人类学习中心的联合项目启动的。

这个项目的核心由一系列会心团体组成,提供给所有教员和管理层,还有一些学生团体,其中也包括教员。项目是自愿参与的,有些人并不想加入。

尽管我们在项目的计划和实施阶段犯了很多错误,但参与者的反应几乎都是热情洋溢的。教员开始改变他们的教学方法,一些重要的管理政策也开始发生改变。改变过程中的混乱常常让非参与者感到震惊,在某些情况下,他们变成了激烈的批评者。然而毫无疑问,有一些改变是显著而深远的。教育学教授关于教师教育新项目的陈述证实了这些变化。

三年后,两个外部评估人做了最终研究,他们从一开始就在观察这个项目。总的来说,评估组观察到了一些已经被预测到的积极改变、一些没有被预测到的改变,以及一些超出预料之外的混乱的和两极分化的态度。在学生和年轻教师当中产生了最大的积极改变。改变最小的是管理层人员及其结构,以及年龄较大的教师和管理者。   

在这个持续了十八个月的实验结束的七年后,领导着作为实验结果而开展的教师培训项目的教员给我写了一封关于她个人感受的长信。我在这里仅列举三段。

在疑虑的阴影之外,我知道,我不会自告奋勇去开展教员研讨班(其导致了教师教育的新项目)——假如我没有机会在会心团体中稍稍超越我对于能力不足的恐惧,令人麻痹的恐惧……

新的自发的和自我导向的教师教育项目现在正处在第四个成功的年头

我猜测,如果没有这个项目,任何系统的改变都不会在校园中发生。

路易斯维尔项目由校长纽曼·沃克尔博士启动,绝望的学校董事会雇用了他,试图恢复急速恶化的内城区学校系统。

在为校董会、所有教员及管理层开设的人类关系实验室之外,沃克尔引入了各个类型的革新:开放式课堂、由家长和教师组成的社区学校董事会,以及其他的新想法。他信任学生、教师、家长、校董会成员,甚至来自约翰·柏奇会的激烈批评者。有一个时期,就像圣心项目一样,大量的骚乱发生了。骚乱逐渐平息,第三年末,一个崭新的学校系统正在运行,其平稳程度正如一个大型组织理应达到的那般。大家信心十足。

然后,一系列与系统中的新政策无关的悲惨境遇终结了整个实验。沃克尔给教员和管理层引入了满额的黑人,而学生们以黑人为主。因此一个法院指令融合了内城区系统和由郊区白人构成的极端保守的县系统。这两种教育哲学互相对立,沃克尔被迫辞职。激烈的反跨区学童暴动——对抗事件造成了一团大乱。它们足以埋葬这一成长中的成功事业。许多富有革新精神的教师离开了。只有一个社区学校董事会得以存活——其力量也受到了极大的削弱。在大型教育系统中一次前景光明的冒险自此终止了。

 

第十三章 超越分水岭:现在在哪里?(选)

 

在本章中,我集中关注与人性化教育有关的几个主题。资料来自1972年到1979年之间我对教育团体所做的演讲。我强调新的发展,但决不忽视倾向于保守和传统的当前趋势。

我引入的因素之一是教育的权力。我是慢慢才意识到这一点的。过了很多年我才意识到,为什么我的著作、我的咨询和教学方式充满了争议。我在近几年才意识到自己观点的威胁性。如果人们接受这些观点,那么它们会有效地减少治疗师或教师的政治权力:他们不再拥有“凌驾于”其他个体之上的“权力”。在这一章中,我自发地把个人中心的教育方法所造成的威胁变得更加清晰——对于管理者、教师,甚至学生。

我也引入令人激动的新研究证据来支持人性化教育方式的有效性。戴维·艾思派、芙洛拉·罗巴克及其同事的大量研究努力在教育界似乎相对更受忽视,这样的事实令我迷惑。我想知道这是因为他们正在进行的是一项新型的研究,还是因为这个研究结果同样是具有威胁性的。我不知道。

在本章末尾,我让我的想象漫游到学习领域可能的未来前沿,尤其是调查研究的前沿。在这里我的想法相当激进,这可能会让一些读者感到惊讶。不过我将会让本章为其自身辩护。

走过分水岭

我坚信,新颖的、人性化的经验学习,不管发生在课堂上还是课堂外,都能够留存下来并拥有未来。因此我不仅会诉说教育是什么,还会展望未来。我们超越了分水岭。让我解释一下我的意思。

当早期探索者和先驱们闯荡西部时,他们跟着河流和水道走。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们向上游走,往往是逆流而行,而随着他们穿过丘陵进入山中,河水的流速也越来越快。某个时刻,他们走过了分水岭。道路仍然崎岖难行,河流变成了徐徐细流。不过现在他们是顺着河流的方向前进了,而河流汇入了更壮阔的大河。现在,重要的力量会协助他们,而不是阻碍他们。

我认为这就是我们如今在教育领域所处的位置。我们已经走过了分水岭。现在,我们发现有越来越多的人投入更适合人类的教育中,而不再是零星几个孤独的先驱者。每个城市都有另类学校、免费学校和开放课堂。在大学层面,我收到了天文学、数学、机械工程、法语、化学、生物学、心理学、英语教师的信件——都述说了他们已经采取的试验性步骤来给学生提供学习自由,这是极其令人兴奋的回报。学校之外的学习甚至可获得学分奖励。还有一些其他的信号:有900名医学教育专家出席关于医学教育人性化的工作坊,我是该项目的一员,他们现在呼吁咨询师在其各自的医学院校里帮助他们达到这个目标。没有围墙的大学、独立研究的项目、赋予学生更多自主性的研究生院——所有这些都在迅速发展。我们是美国教育界需要计算在内的一股清流。

政治权力

然而,尽管人性化的教育方式已经站住了脚,但是它显然不是最盛行的教育方式。因此我想看看我们的教育模式的两个极端,以及每种方式所隐含的政治意味。

在深入之前,我要谈谈政治这个词在我这里的意思。我想到的与政治党派或政府机构无关。我用的是这个词的现代意义。我们听过关于“家庭的政治”“心理治疗的政治”,或“性的政治”的演讲。在这个现代意义上,我认为“政治”这个词与人际关系中的权力或控制,以及个体为获取或放弃这种权力而努力的程度有关。它与做决定的方式有关。谁来做决定?决策权的所在地或中心在哪里?政治牵涉到这类权力导向的行动对个体或系统的影响。因此当我使用“政治”这个词时,它在我的头脑中是包含这个意味的。

传统模式

如果我们考虑教育的政治特征,那么传统模式位于这个连续体的一端,而个人中心的模式位于另一端。我认为每份在教育上的努力和每个教育者都能够被定位在这根标尺上的某处。你可能会思考你、你的部门或你的机构,将位于标尺的何处。

首先,让我们看看传统教育。在美国,我们在很长一段时期内对其是熟知的。我将描述我所认为的学生和教师体验到的传统教育的主要特征。

1.教师拥有知识,学生是预期的接受者。教师是专家,他们了解自己的领域。学生坐着,带着削好的铅笔和笔记本,等待智慧的话语。教师和学生之间有极大的地位等级差异。

2.讲课,或一些口头教学的方式,是让接受着获取知识的主要手段。考试用于评估学生获取知识的程度。这些是这种教育模式的核心成分。为什么讲课被视为教学的主要手段,这对我来说是个谜。在书籍出版之前,讲课是有意义的,但是目前,它的基本原理几乎从未被解释过。越来越强调考试也是个谜。当然,在美国,考试的重要性在过去二十年里已经有了巨大的上升。

3.教师拥有权力,学生是服从者。(管理者同样拥有权力,而教师和学生都是服从者。)控制总是向下实施的。

4.在课堂上,权威的统治表现为被接受的政策。新教师常被建议,“确保在第一天控制住你的学生”。权威人士(教师)是教育的核心人物。他或她可能作为知识的源泉得到极大的敬重,或者被蔑视,但是教师总是核心。

5.信任处于最低水平。最引人注意的是教师对学生的不信任。如果没有教师的持续监督和检查,则学生被认为不能够做出令人满意的工作。学生对教师的不信任更加扩散化——对教师的动机、诚实度、公平性、胜任能力都缺乏信任。也许在使人愉快的讲课人和被愉悦的听课人之间确实存在真正的友好关系;也许对教师的敬重是存在的,不过相互的信任并非一个显而易见的成分。

6.通过将对象(学生)置于间歇性或持续性的恐惧状态中来控制他们。如今,体罚不多见了,但是公开批评和嘲笑,以及学生对失败的持续性恐惧甚至更加强烈了。在我的经验中,这种恐惧状态随着我们的受教育程度变高而增加,因为学生有了更多可以失去的东西。在小学,个体可能受到鄙视或被视为傻瓜。在高中,多了对不能毕业的恐惧,及其在职业、经济和教育方面的不利之处的恐惧。在大学,所有这些后果都被放大和增强了。在研究生院,由于一些独裁式的心血来潮,一个教授的奖学金甚至会带来更大的受到极端惩罚的可能性。

7.民主及其价值在实践中被忽略和轻视。学生不参与选择他们的个人目标、课程安排或工作方式。其他人为他们选择。学生不参与教师的选择,对教育政策也没有任何话语权。类似地,教师同样不能选择他们的管理人员。教师常常也不能参与制定教育政策。所有这些都明显地与关于民主价值的全部教导、“自由世界”的重要性等背道而驰。学校在政治上的实践与其教导的内容显著对立。学生被教导说自由和责任是“我们的民主”的最荣耀的特征,同时却感受到他们自身缺乏力量、没有自由,并且几乎没有机会去做出选择或承担责任。

8.教育系统中没有完整的人的位置,只有他们的知识分子的位置。在小学,正常儿童具有的好奇心和体能的快速增长被限制,甚至有可能被扼杀。在初中和高中,所有学生的最优先的兴趣——性及与其有关的情绪和身体关系——几乎被完全忽视,并且理所应当地被认为不是学习的一个主要方面。在中学,没有给情绪留下一席之地。在大学,情况更加极端——只有理性是受欢迎的。

如果你认为这样的观点已经消失了,或者我在这方面夸张了,那么我们只要看看19741113日的《洛杉矶时报》。其中我们发现加利福尼亚大学正在陈情,让约翰·瓦斯康赛罗斯,一位州委员,远离任何与大学政策有关的委员会。瓦斯康赛罗斯在此前的三年中领导着一项高等教育的立法研究,表现杰出。为什么这所大学试图让他远离大学政策?因为他所偏爱的两个改变:首先,他喜欢留出一部分预算用于创新型的教育项目。大学官员强烈反对这一点。不过根据杰·迈克尔的说法,反对他最重要的原因是,他喜欢包含“情感和认知”的学习。迈克尔说:我们认为…脱离个人感受的知识是存在的……并且人类所积累的知识是认知性的。它可以传播,可以教授和学习,对这种知识的追求就是学术研究。”他继续说:在我们看来,他(瓦斯康赛罗斯)想要抛弃认知学习,或至少将它的重要性降低到学者们无法接受的水平。”

作为答复,瓦斯康赛罗斯说他重视认知技能,但是我也认为,情感的、情绪的成分……是极其重要的”。他认为认知技能应当与对自我和人际行为更好的了解结合起来。

这个分歧的政治意味相当引人注意。副校长显然抱持教育的壶和杯子”理论,其中教师拥有纯粹的才智和事实性知识,并将之传递给被动的接受者。因此任何改变的可能性都让迈克尔博士感到威胁,以致他反对教育程序上的任何创新。但是最具威胁性的是这样的观念:教师和学生同样是在所有知识中体验其感受成分的人类。如果这个观点被部分地接受了,那么学生和教师将会处于更平等的地位,政治上的优势将被削弱。这是1975非常好”的大学系统之一的领导者的立场!他反对创新,他反对完整的人的学习!

教育的传统景象太普遍了。我肯定我们都看到过和经历过它。然而现在,它不再被视为施行教育的唯一途径。人性化的、个人中心的、过程导向的学习方式已经取得了很大的进展。这样一来,就值得我们尝试去描述这种学习在操作中的特征了。这是一次尝试,考虑到这项事业的政治性。

个人中心学习的核心基本原则

第一项基本原则主要是一个前提。其他原则作为在人性化教育已经扎根的中小学、大学或研究生院中可能会经历或观察到的特征而列举出来。

1.前提。领导者,或被视为该场合中的权威人士的个体,在他们自己内心和与其他人的关系中都有足够的安全感,从而能够体验到必要的信任,即相信其他人有为自己思考和学习的能力。如果这个前提存在,那么随后那些方面都是可能的,并往往能够被实现。

2.促进者与其他人——学生,可能还包括家长或团体成员——分担学习过程的责任。课程计划、管理和运行模式、资金和政策制定都属于所涉及的特定群体的责任。因此,一个班级可能为它自己的课程安排负责,而整个团体可能为整体政策负责。在任何情形下,责任都是被分担的。

3.促进者提供学习资源。这些资源来自他们自己的头脑和经验,来自书本或其他资料,或来自团体的经验。如果他们拥有相关的知识或经验,学习者被鼓励添加资源。促进者为团体开启他们的经验之外的资源。

4.学生建立他们自己的学习计划,包括个人的或与他人合作的学习计划。他们探索自己的兴趣,面对丰富的资源,他们各自对自己的学习方向进行选择,并承担这些选择的后果。

5.提供促进学习的环境。在以班级或学校作为一个整体的集会中,一种真实的、关爱的、理解性倾听的气氛是明显的。这种气氛可能最初从被视为领导者的个体身上发源,随着学习过程的进行,它越来越经常地由学习者向彼此提供。相互学习变得跟从书籍、影片或团体经验中学习一样重要。

6.对学习核心的关注主要在于促进学习的持续过程。学习的内容尽管重要,但只能排到第二位。因此,一门课程的成功结束,不在于学生已经“学到了所有他们需要知道的”,而在于他们已经在“如何学习想知道的东西”的学习中取得显著进步。

7.达到学生目标所需要的纪律是一种自律,被学习者作为他们的个人责任来看待和接受。自律代替了外在的纪律。

8.对每个学生的学习程度和重要性的评价主要由学习者自己进行,尽管自我评价可能被团体中其他成员和促进者的爱心反馈影响和丰富。

9.相比传统课堂中所要求的学习,在这种促进成长的环境中,学习往往更加深入,以更快的速度进行,并且在学生的生活和行为中更普遍。这是因为方向是自己选择的,学习是自发的,并且整个人及其感受、热情和心智,都投入到了这个过程中。

个人中心教育的政治

也许通过回想之前给出的定义,我们能够更好地思考这种方法的政治含义,并尽力在此应用它。

谁拥有必要的权力和控制权?很明显是学习者,或学习者团体,包括促进者-学习者。

谁在试图控制谁?学生正处于取得对自己的学习和生活进程的控制权的过程中。促进者放弃了对其他人的控制,只保留了对他或她自己的控制。

在权力方面,使用的是何种策略?我看到了两种。促进者提供心理环境,学习者能够在其中获得需承担责任的控制权。促进者也帮助降低不变的或满意的目标的重要性,从而促进学习者对过程和体验学习发生的方式的关注。

决策权力在何处?这种权力属于受到决策影响的一个或多个个体。也就是说,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是作为个体的学生,或作为团体的学生和促进者,或涉及管理者、家长、当地政府成员或社区成员。在特定的科目中,学习什么内容可能完全由每个学生和促进者来决定。是否要修建一座新建筑的问题会影响到一个更庞大的团体,因此也应该这样来处理它。

谁来控制感受、思想、行为和价值观的模式?显然,答案是每一个人。

很明显,在这样的教育中,正在成长和学习的人是政治上的强大力量。学习者是核心。这个学习过程代表了不同于传统教育政治的革命性的大转变。

为什么教育者改变了他们的政见?

是什么导致教育者转到促进的方向,远离传统教育而趋向个人中心的学习类型?我想先以自己的经验为例。

在进行个体咨询和心理治疗的过程中,我发现信任来访者走向自我理解、采取积极举措去解决他或她的问题的能力,变得越来越有意义。如果我可以创造一个促进性的环境,在这个环境中我是共情的、关切的和真实的,那么这些事情就会发生。

如果来访者值得信任,为什么我不能给学生创造同样的环境,并培养他们应用自我引导式的学习过程?这个问题越来越困扰我。因此,我决定在芝加哥大学进行尝试。我在学生中遭遇了大量的抵制和敌意,这比我在来访者当中发现的更多。典型的评论是,“我为这门课付了很多钱,我想让你来教我”,或“我不知道学什么——你是专家”。这些抵制一部分源于这些学生多年来一直处于依赖状态这一事实。我认为另一部分源于另一事实——我可能把所有的责任都交给了班级,而不是由我们所有人共同承担。我当然犯了很多错误。有时我怀疑自己试图去做的事情是否聪明,然而不论我如何笨拙,结果是惊人的。相比之前的任何班级,学生学习更努力,阅读更深刻,更负责地表达自身观点,学得更多,进行更多的创造性思考。因此我坚持着,渐渐地,我作为一个学习促进者取得了进步。我发现我回不了头了。

在这种新的方法中,我从其他人的经验中得到了很多鼓励。越来越多的教师写信给我说,他们正在鼓起勇气改变他们的方法,沿着这个连续体走向个人中心的方向。对于那些以传统方式教学,或在约束性强的学校管理层之下工作的教师,这些经验极具威胁性。然而,他们发现,当他们信任学生时,其回报如此丰厚,以致满足感胜过了对放弃地位和控制权的恐惧。

我和越来越多的人,已经开始体验到个人中心的教育的满足感,随之而来的是,这一小部分教育者先驱已经成长,并进入当前学习事业的一个非常重要的潮流。我想谈谈我在这种发展方面的一些个人学习。

威  胁

我已经逐渐意识到个人中心取向所施加的可怕的政治威胁。教师不得不面对权力和控制从教师转移到整个学习者团体,其中包括前教师——现在的学习促进者,这是令人恐惧的。放弃权力对一些人来说是可怕的。在学校里,一个以个人为中心的老师对其他每个老师都会构成威胁。

我认识一个老师,她是一个好的学习促进者,被学生选为学院里最好的三名教师之一。她最终离职了,因为她坚决拒绝在成绩分布曲线上给学生分级。换句话说,她拒绝提前承诺她会让特定比例的学生不及格,而不管他们的学习质量如何。这被作为她不相信标准的证据,因为在传统学校的拐弯抹角的逻辑中,“标准”实际上意味着使部分学生不及格。事实上她也说道:我拒绝将分数作为惩罚工具。因而她不仅削弱了“标准”,也削弱了教师的惩罚权力。这是一个让人极不舒服的威胁,以致他们不得不摆脱她,尽管这样做让他们感到尴尬。这远远不是一个孤立事件。它显示了,一个人也能对整个教师团体产生威胁。

从我和其他人的经验中,我已经学到一件事,那就是在采取任何放弃控制权的步骤之前,我完全乐意冒这个风险。最好以令人舒服的程度循序渐进地行动,这比放弃权力后却被吓到,然后又试图取回它要好。没有什么比这样做更糟了。

第二个认识是,对很多学生来说,负责任地管理他们自己是令人恐慌的,因为是教师给了他们这个机会。很多学生呼喊着要更多自由,当被给予有责任的自由时,却到达了一个完全的、困惑的停止状态。当他们尝试选择行动方向时,在他们的成长背景中,没有什么能让他们为做选择、犯错误、承担后果,以及结束不确定的混乱状态提前做好准备。当他们探索新道路时,他们都需要从促进者那里了解同伴关系。他们需要支持性的环境,从而在失败之余仍然可以认可自己,能够成功而不觉得是在竞争。

管理者同样需要我们的理解。在一个没有理解、只有从上至下的控制的文化中,如果他们把信任和决策权给予教师、学生和家长,他们害怕自己被认为是软弱无力的。然而,正如一些学校和学校系统的经验所示,它能够以令人兴奋和满意的方式完成。

总的来说,我们应该认识到,向真正人性化的、个人中心的教育的转变形成了一次彻底的革命。它不是对传统教育做小修小补。相反地,它必须把教育政治掀个底朝天——我们需要认识到这个事实。我喜欢把自己看成一个沉默的革命者。很多教师也是一样。当我们鼓起勇气、艰苦工作,为实现我们的革命愿景而行动时,我们需要冷静地直面这种新的政治责任。我们正在为使教育的民主深入群众而努力。它值得我们付出最大的努力。

个人问题

我们已经走过了分水岭,只是简单的反对已经不够了,这给教育者带来了新的困难。它在教育的人际政治方面提出了新问题。朝着创新的人性化教育的方向行动的教师和管理者正在问他们自己一些高难度的问题:

在内心深处,我在多大程度上相信我的学生能够在促进性的环境中自我引导?我如何处理在这个问题上我常常感受到的矛盾心理?

我能够从哪里得到鼓励?我的饥渴的自我是否需要大量直接的满足?或者在促进其他人成长时,我能否找到同样巨大的自我激励?

我如何防止自己变成人性化教育的僵化、刻板的忠实信徒?不容异议的“忠实信徒”对任何领域都是个威胁,然而我怀疑我们每个人都能在内心当中发现那个“忠实信徒”的痕迹。我是否相信我拥有终极的、最佳的教育方式?如果是这样,我如何才能超越它?

我如何维持自我的统一性,并在哲学层面上与我正在做的事情相对立的系统中占据一个位置?这是个极端困难的问题,我估计我们很多人常常遇到。

我没法回答这些问题。每个教育者必须以个体的、私人的方式找到他或她自己的答案。

有证据吗?

我已经谈论了个人中心的教育方法的优越性,读者可以很明显地看出,这是我的偏好。这个声明和这个态度有任何证据支持吗?答案是肯定的。事实上有一批可靠的证据。

戴维·艾思派及其同事在国家人性化教育协会的研究才开始为人所知,不过我认为它们非常重要。多年来,艾思派领导着一系列研究,其目标是找出人性化的、以个人为中心的特征在课堂上是否有任何可量化的效果,如果是,这些效果是什么样的。他和他的主要同事芙洛拉·罗巴克,撰写了一篇关于他们的发现的综合报告,和其他的同事也撰写了一系列技术论文。

作为起点,艾思派采用了我们在以来访者为中心的治疗中已经形成的基本假设,他对术语的定义做了微小的调整,让它们更适用于学校场景。共情被重新定义为教师了解学校经历对每个学生的个人意义的尝试。积极关注被定义为教师对作为个体的学生表达尊重的方式。真诚一致无须重新定义,它是教师在与学生的关系中的真诚程度。

其方法是首先收集起来用磁带录制的讲课过程。然后发展出从低到高的等级评定,用于评估从教师行为中表现出来的三个主要态度的多个指标。公正的评估者基于他们对这三个等级体系的测量,来评估每个教师所展示的“促进性环境”。然后将这些评估与学生的成就测验分数、问题解决能力、缺席时间,以及大量其他变量关联起来。

研究者将已经建立的一套方法论应用在以前没听说过的等级体系中。最终报告表明,他们记录和评估了550所小学和中学教师的近3700个小时的讲课。这些研究在美国各地和其他几个国家进行。教师和学生包括黑人、白人和墨西哥裔美国人。没有任何其他研究曾达到过这个规模。

下面是我对艾思派及其同事的发现的总结:

1.教师提供的促进性环境与学生的学业成就之间存在明显的相关关系。这个发现已经得到反复确认。“高水平”(促进性环境质量高)老师的学生更可能在学业上得到最大的收获。一个令人深思的发现是,对于“低水平”的老师的学生,老师的能力不足可能会妨碍其学习。

2.对学习而言,最具产出性的是这样的环境,其中表现出高水平的促进性态度的教师能够得到同样高水平的校长的支持和指导。在这些环境中,学生在学校科目和其他重要领域都能得到更多收获。

他们变得更善于使用其较高的认知加工技能,如问题解决。(当教师表现出高水平的积极关注和尊重时,这一点尤其显著。创造性的问题解决显然需要培养性的环境。)

他们拥有比其他团体中的学生更积极的自我概念。

他们在课堂上有更多的自发行为。

他们表现出的纪律问题更少。

他们的缺勤率较低。

在一项激动人心的研究中,他们甚至展现出IQ的增长。在这个研究中,有25名黑人小学一年级学生和高水平的教师,以及另外25名小学生和“低水平”的教师,他们在9个月里分别接受个人智力测验。第一组的平均IQ85增长到94。第二组的数据是8484——没有任何变化。   

3.通过至少15小时仔细计划的强化训练,包括认知学习和经验学习,教师可以提升其促进性环境的水平。考虑到这些态度条件所展现出来的影响,知道它们能够被提升这一点是非常重要的。

4.只有当教师培训者展现出高水平的促进性环境时,教师的这些态度条件才能有所提升,这个发现对教育的各个领域都具有重要意义。换句话说,这意味着这样的态度是经验性的,是从其他人那里“捕捉到的”。它们不是简单的知识学习。

5.展现出高水平的促进性环境的教师倾向于具有其他特征:

  他们拥有更积极的自我概念。

  他们在学生面前的自我暴露更多。

  他们更多地回应学生的感受。

  他们给予学生更多的表扬。

  他们更积极地回应学生的想法。

  他们更少在课堂上滔滔不绝。

6.班级所处的地理位置、教师的种族,或学生的种族构成对这些发现都没有影响。不管我们谈论的是黑人、白人或拉丁裔教师;黑人、白人或拉丁裔学生;教室位于北方、南方、维尔京群岛、英格兰、加拿大或以色列,这些发现基本上是一样的。

艾思派和罗巴克在对堆积如山的数据进行分析后,得到了如下结论:

结果在大体上支持我们最初的发现,尽管我们已经在很大程度上使其变得更加清晰。那就是,对条件(E, C, PR)的测量仍然与学生的良性成长呈显著的正相关。此外,它们与学生的退步如纪律问题和对学校的消极态度呈显著的负相关。    

对我来说,这些研究提供了足够的证据,即课堂上的心理气氛越是以个人为中心,则重要的创造性学习就越是能得到培养。这个说法对小学和中学课堂都适用。大学阶段还需要进行调查研究,不过没有理由假设这个发现会有很大的差异。因此我认为,从我所说的话中可以明显地看到,我相信个人中心的教育可以被定义,并且它是有效的。

可能的研究重点

我还没有鲁莽到去尝试预测这种促进学习的新模式的未来,除了说它的含义意味着其未来可能会是多层面的、激动人心的、充满争议的和革命性的。然而,关于它的未来,我想表达两点期望。

了解更多这种不同的学习方式的意义需要进一步研究,第一点就是关于这些研究的。我认为,如果这个首要的重点落在对自我导向的经验性学习的结果评价上,将会是一个大错误。这里我想引用自己在心理治疗研究中的经验。

个人中心取向的治疗师需要证明我们的治疗方法有效,他们因此承受着压力——就像如今的创新教育者一样。我们逐步进行了越来越多的详细研究,以对结果进行评估。不过,当这成为研究的全部目的时,即使关于有效性的证据是正面的,结果也是令人失望的。我们发现,就像预测的那样,一些来访者比另一些更成功,一些治疗师比另一些更有效。但是评估研究不是探索性的,不会超前。它们几乎不提供我们为了改善治疗或了解其过程而需要知道的因素。只有当我们形成多样化的如果……那么假设时,我们才能开始辨别特定的因素在关系中是否存在,以及特定的建设性变化是否发生。如果存在其他因素,变化可能导致行为的退化或崩溃。

这是我用这么长的篇幅描述艾思派的研究的一个原因。我个人希望研究将沿着这个大方向进行。从一个建立得很好的“如果……那么”理论开始,艾思派调查了前置态度因素和大量结果变量之间的关系。因此,在他的发现中,他能够指出哪些因素对学习起到了积极作用,哪些有消极影响。随后,最终结果不只是对学习的评估,还精确地找出了教师培训中应该被强调的细节。然后他继续表示,教师应该通过培训改善这些细节。

因此,我希望,创新教育中的研究把对评估的强调放在第二位,而着重强调基于理论的假设,这可以让我们更深刻地理解与这种教育的有效性或无效性相关的前置条件。

内心世界的探索?

不论是对是错,到这时候我已经对自己所说的话感到十分放心。现在,带着一些不安,我希望表达第二个愿望。它在我的头脑里还没有清晰地成形,其轮廓仍是不确定的。

我认为我们将在学习的第二个重大的前沿领域之中激动地探索新的可能性的区域,是讲究实际的研究者极少提及的地方。它是隐约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直觉的、精神的、广阔的内心世界。这是一个本质上非认知的学习的王国,一个目前看起来是无逻辑和无理性的区域,我希望创新的教育能够推进这里的学习。

越来越多难以忽视的证据表明,心灵的能力和潜力看起来几乎是无限的,并且我们对它的了解几乎完全处于科学的领域之外。例如,如果一个人失重地浮在一缸温水里,几乎没有视觉、听觉、触觉、味觉或嗅觉方面的任何刺激输入,他将体验不到任何东西,这似乎是显而易见的。但是事实是什么?这样一个人受到丰富的视觉意象、幻觉、想象的声音,以及各种各样的古怪的、常常是可怕的经验的冲击,这些经验来自未知的内在刺激来源。这是什么意思?看起来我们的内心世界始终持续地进行着某事,但我们对此一无所知,除非我们关闭了外部刺激。

或者是另一个问题,探索的另一个方面:应用整个身体和机体,学习头脑不知道的某个事物,这是可能的吗?还是说机体只能在头脑之后学习?关于非洲的马赛部落,以及其他被称为原始部落的成员之间的心灵感应交流的证据充分的报告又怎么说?我们的西方文化已经忘记了他们曾记得的某个事物,会是这样吗?当我们与世界的脉搏一致时,我们就能够知道吗,像他们似乎已经知道的那样?沃特在其经典著作《杀死鹿的男人》中,对这样的能力有扣人心弦的虚构却逼真的叙述。我相信,关于我们的直觉能力、我们感觉整个机体的能力,我们需要学习更多。

我的一个朋友正在撰写一本关于心灵梦的书,他已经收集和研究了大量的这类梦境。“心灵梦”被定义为关于发生在距做梦者一定距离之外的真实事件的梦境,并且做梦者并未被预先告知;或是一个预知的梦,其预言了一个实际发生的事件。例如,我认识的一个女人做了个梦(或幻觉),梦见她的一个亲戚正在外国医院的病床上垂死挣扎。一个来电证实了这是真的——梦和事实是相符的。我认识的另一个人从显灵板上得到了一个信息,预言即将死去。至于这个梦所涉及的人,信息含糊不清,但给出了预测的死亡日期。在给定日期的两天内,她的兄弟死于车祸。   

我相信很多人都有这样的梦或预知,不过我们已经十分系统化地将它们排除在共同意识之外。但是如果我们,或即使是我们当中的一些人,有一点理解能力,它们就应当成为学习的首要领域。

我不会进一步强调我的观点了。我只会说,这整个直觉的、心灵的世界对于深思熟虑、严肃认真的调查研究是开放的。这里有两个例子,弗朗西斯·克拉克对直觉的学术评论,以及格罗夫博士对LSD(一种强烈的半人工致幻剂)作用下的人的令人迷惑和具有挑战性的内心体验的仔细研究。有足够的理由认为,个体的内心体验构成了如同不可思议的银河和外层空间的“黑洞”一样宽广而神秘的待探索的领域。我仅仅希望创新教育者和学习者有勇气、创造力和技巧去进入和了解这个内心世界。

结  论

随着人性化的创新教育作为一股主要的社会力量得到越来越多的认可,我已经尽力在对它正在和将要面临的新问题进行快速的调查。当我察觉它,将它与传统方法进行对比时,我已经对这个新的、个人中心的学习方法下了定义。我简述了随着创新教育的发展,教育者正在和将会受到的一些挑战。

人们不经常讨论新发展对教育机构的政治威胁。这里,我已经强调了创新教育对当权派的权力的巨大威胁。

从研究领域,我已经展示了近期的一些不为人所知的发现,也表达了希望后续的研究将不限于评估,而致力于研究“如果……那么”性质的关系。

最后,我推测学习的下一个重大的前沿可能与一些在西方文化中最不被看重的能力有关——我们的直觉和心灵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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