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之学校(1-4)(选)(1915)

 

(美)杜威 著  吴志宏 译

 

 

 

第一章  教育即自然发展(选)

第二章  教育即自然发展的一个实验(选)

第三章  自然生长中的四个要素(选)

第四章  课程的改组(选)

第五章  游戏(选)

第六章  自由与个性(选)

第七章  学校与社会的关系(选)

第八章  作为社会改良机构的学校(选)

第九章  工业与教育再整顿(选)

第十章  工业教育(选)

第十一章  民主与教育(选)

 

第一章  教育即自然发展(选)

 

“我们对于儿童一点也不了解,用我们的错误观念进行教育,越来越走入歧途。那些最聪明的著作家专门论述一个人应知道什么,却不问一个儿童能够学习的是什么。”这几句话在卢梭《爱弥儿》一书中是有代表性的。卢梭坚决认为,现行教育是错误的,因为父母和教师总是想着成年人的造诣;一切改革依靠集中注意于儿童的能力和弱点。他的关于教育根据受教育者的能力和根据研究儿童的需要以便发现什么是天赋的能力的主张是现代一切为教育进步所做的努力的基调,而且 包括人类天赋能力的生长。从卢梭那时以来教育改革家们所最强调的种种主张都源于这个概念。

首先,卢梭的主张使人们注意到从事教育的人常常忘记的一个事实:学校中所学的东西至多不过是教育的一小部分,比较地还是粗浅的一部分;然而在学校中所学的东西却在社会中造成种种人为的区分,使人们相互隔离开来。结果,与在日常生活过程中获得的东西相比较,我们把学校中的学习夸大了。但是,我们必须纠正这种夸大,这不是轻视学校中的学习,而是注意观察日常生活过程中所给予的广泛的、更有效的训练,从中发现在校园最好的教学方法。儿童入校前的几年的学习进行得很快而且稳定,因为学习是同他们自身能力所提供的动机和他们的周围环境所激起的各种需要密切联系着的。卢梭几乎是第一个认为学习是必需的事情,它是自我保存和生长过程的一部分。如果我们要明白教育怎样才能最有效地进行,那么让我们求助于儿童的经验,在那里,学习是必需的事情,而不是求助于学校里的习惯做法,因为这种学习大部分是一种装饰品,一种多余的东西,甚至是一种不受欢迎的强迫接受。

但是,许多学校总是朝着与这个原则相反的方面进行。它们不去研究儿童在生长中所需要的究竟是什么,只是拿成人所积累的知识,也就是和生长的迫切需要毫不相关的东西强加给儿童。卢梭说:“一个成年人确实必须知道许多东西。可是成年人所应该知道的一切,难道儿童都该、都能学吗?把作为一个儿童用得着的东西教给儿童,你可以看到己经花费他的全部精力了。为什么硬要他学习也许一生用不着的东西,而忽略了那些适应他的目前需要的东西呢?但是,你要问,等到要用的时候再去学那些应当知道的东西,岂不太晚吗?我不能说。但这点我知道,教得太早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们的真正教师是经验和感情,成年人除非根据他本身的条件,决不会学习适合他的东西。儿童知道他一定要长大成人;他可能有的关于成人的种种观念,给了他很多教育的机会。但对于他不能领会的那些观念,却不应该使他知道。我的整本书就是支持这个教育基本原理的一个继续的申辩。”

也许我们大家犯的最大和最常见的错误,就是忘记学习是对付种种现实情况的一种不可缺少的事。我们竟以为人心天然地厌恶学习——好比以为消化器官厌恶食物并且必须施加哄骗或威胁一样。现行的教学方法提出许多证明来支持一种信念,即人心反对学习——反对他们自己的锻炼。我们没有看到,这种厌恶事实上就是对他们的方法的一种谴责;未看到这样一种迹象,即我们现在提供的教材是人心在继续生长的状态中所不需要的,要不然,用这种方法提供教材就把真正的需要掩盖了。只有成年人才能真正学习成年人所需要的东西。我们不断地对我们成年人所知道的东西感到担心,深恐儿童永不会去学它,除非儿童在智力上或实际上运用到这些东西之前,就用训练的方法把它们灌进他的脑里。如果我们能够真正相信,注意当前生长的需要,就可以使儿童和教师都忙于工作,并且对将来需要的学习能够给予最好的可能的保证,那么,教育观念的革新也许能早日完成,而其它所期望的变革多半能满意地进行。

那么,卢梭告诫必须宁愿失去时间是不足为奇的。他说:“那最大、最重要和最有用的教育法则就是:不要爱惜时间,而要失去时间。假如一个婴儿能从母亲的怀里一跃就跳到理性的时期,那么现在的教育就是很适当的了;但是儿童自然的生长,要求一种完全不同的训练。”他又说:“我们现在所用的整个方法是残酷的,因为它为了遥远的不确定的将来而牺牲了现在。我从远处听见那老是拖住我们的假聪明大声叫喊,认为现在没有什么价值,气喘吁吁地去追赶那飞跑似的将来;这种假聪明,把我们引离我们曾经有的惟一的立足点,却永远不能引导我们达到什么地方。”

总之,如果教育就是各种自然倾向和能力的正常生长,那么注意在生长过程中每天每天所进行的特殊形式,是保证成年生活的种种成就的惟一方法。人的成长是各种能力逐渐生长的结果。儿童时期的真正意义是生长和发展的时期。成熟要经过一定的时间;操之过急会导致伤害。儿童期的真正含义就是,它是生长和发展的时期。所以,为了成年生活上的成就而不顾儿童时期的能力和需要是自杀性的。因此卢梭说:“应当尊重儿童时期,不要急于断定它是好是坏。没有到你取代自然的职责时,你要让自然去工作,不要干扰它的活动。你断言你知道时间的价值,惟恐荒废它。你没有认识到误用时间比虚掷光阴浪费更大,教育不当的儿童比完全没有受过教育的儿童离美德更远。你害怕看到他浪费童年,不做什么事。怎么一回事?难道快乐不算什么吗?整天跑跑跳跳不算什么吗?他一生永不会有这样忙碌的了。……假使有人惟恐荒废他一部分时间而不顾睡眠,你以为这个人怎么样?”尊重儿童时期就是尊重生长的需要和时机。我们可悲的一种错误,就是急于得到生长的结果,以致忽视了生长的过程。他又说:“自然要求儿童在成人以前还是儿童。如果我们想要颠倒这个程序,就会结出一种不自然的果子,没有成熟,没有味道,这种果子不到成熟就烂掉了。……儿童时期有它的思维、观察和感知的方式。”

身体的生长和智力的生长不是同一个东西,但两者在时间上是吻合的。而且一般说来,后者没有前者是不可能的。如果我们尊重儿童时期,那么我们第一个特殊的原则就是保证身体的健全发展。姑且不说健全发展的内在价值乃是有效的行动和快乐的源泉,心智的适当发展直接赖于肌肉和感觉的适当用途。为了把知识的材料联系起来,行动和接受的官能是必不可少的。儿童的首要任务是自我保存。这不是说只保存自己的生命,而是作为一个生长中和发展中的人的自我保存。因此,儿童的各种活动不像在成人看来是无目的的,而是一些方法,通过它们,他熟悉自己的世界,学习使用自己的能力以及自己能力的限度。儿童经常不停的活动在成人的心目中似乎是无意义的,只是因为成人己经熟悉了周围的世界,因而不感到继续试验的需要。但是当他们由于儿童不停的活动而感到不耐烦时,就力图使他安静下来,他们不仅干扰了儿童的快乐和健康,而且把他寻求真正知识的主要途径切断了。“如果你遵循与既定习惯的做法相反的原则,不把你的学生引到很远的地方,迷失在渺茫的过去和天涯地角,而是让他照料自己和自己关心的事物,那么他将能够照着自然发展的顺序去理解、记忆和推理。当富于感觉的幼儿成长为一个活泼泼的人,他的辨别能力和体力同步增长。直到体力发展到超过自我保存的需要时,思辨的能力才显露出来。因此,如果你想培养你的学生的智力,那么培养体力是必需的。为了使他善良和聪明,给他的身体以经常的锻炼,使它强壮、健康;让他劳动,让他做些事情,让他跑、喊叫;让他忙于活动。”

“体格锻炼教我们使用我们的体力,领悟我们自己和周围事物的关系,使用力所能及和适于我们感觉的自然工具。小学生在游戏场里相互学到的功课要比在教室里学到的胜过一百倍。”

“由于人类最初的自然冲动是在他的环境中估量自己,在他所见到的每个事物中寻找与自己有关的基本特点,因此,他最初的学习是一种为保护自己的实验物理学。在他发现自己在世界上所处的地位以前,不让他这样做,叫他从事推理的研究。当儿童的娇嫩灵活的四肢和敏锐的感觉对于它们想有所动作的事物能够适应的时候,就是用感觉和四肢执行适当的任务的时候,也就是学习他们和事物之间的关系的时候。我们第一个自然哲学的教师是我们的手、足和眼睛。用书本代替它们,不是教我们去推理,而是教我们用别人的理智,而不是用自己的理智,它叫我们相信得多,知道得少。”

“要学会思考,我们必须相应地训练我们的四肢、我们的感觉和我们的身体器官,因为这些是智慧的工具。要使这些工具得到很好的使用,必须把供给我们这些工具的身体保持得强壮和健康。不仅认为真正的理智可以离开身体而发展起来是一种错误,而且只有一种良好的身体素质才能使心灵活动轻松而适当。”

卢梭的关于感觉同认识关系的概念超过他那个时代的心理学多么远。流行的观念(这种观念即使在我们的时代里也很盛行)是,感官是一种门户和通道。卢梭看到,感官是行动工具的一个部分,通过它,我们使自己适应环境;感官是同自动的活动即同四肢的使用直接联系的,而不是被动的感受器。

他说:“为了训练感官而使用感官,这是不够的。我们必须尽一切方法学会判断,除非我们己经学习过了,否则我们不能真正地看、听和触知。感官的单纯机械使用也许可加强体力,却不能增进判断力。游泳、跑、跳、翻筋斗、掷石子,所有这些都是很好的。但是我们有眼睛和耳朵以及手臂和腿,这些器官是训练使用其器官所必需的。那么不仅仅要训练体力,而且要训练感官,作为指导体力的力量。要很好地使用每种器官,并逐一检查结果。要测量、计算、称分量、比较。直到你己经估计到阻力以前,不使用强制。结果的估计总是先于方法的运用。要使儿童注意避免过之不及的努力。如果你训练他估量他所做的事的后果,于是根据经验来改正他预料中的错误,那么做得越多,他就变得越聪明。”

指导自然生长的教学和强行注入成年人的造诣的教学之间更深一层的区别,应引起注意。后者的方法重视积累许多符号形式的知识。强调知识的量而不是知识的质;所要求的只是表现作业的成绩,而不是个人的态度和方法。自然生长的方法所注重的是相真切和广泛地亲自熟悉少数典型性的情境,以求掌握处理经验中各种问题的方法。卢梭用一句警句描述了在事物的表面上而不是引导去了解事物本身关系的教学方法的缺点。“你以为你在教他世界是什么样子的,他不过只是在学习地图。”从这个学地理的例子类推到整个广泛的知识领域,你就会明白从初等小学到大学我们的教学的很多真正要点了。

当卢梭说“在许多到达科学的捷径之中,我们非常需要一条捷径来教我们困难的学习艺术”时,他的心中有一种相反的方法。当然,他的意思不是为了困难而把学习的东西弄得很难,而是要避免那种重复现成公式的假学习,为了用缓慢的和可靠的自己发现的过程去代替它。教科书和讲课传授别人所发现的成果,因而似乎可以提供一条获得知识的捷径,但结果只是毫无意义地反映出对于事实本身没有理解一些符号罢了。再进一步的后果是思想的混乱,学生失去原有内在的信心,他对于实际事物的辨别力逐渐被削弱了。“第一句无意义的短语,第一件根据别的权威想当然而没有让学生自己了解的事物,是判断力毁灭的开始。”还有,你把他思考的一切东西都替他做完了,你还要他去想什么呢?(我们一定不要忘记,教科书中组织好的教材和预先排定的功课,都代表他人的思想。)“你叫学生具有的那种思考力用于他似乎极少用处的事物,那么你的使学生心中不相信思考力的工作就做完了。”

以知识本身作为目的是一个“深不可测的无边的海洋”,如果在卢梭的时代是这样,那么,卢梭以后科学日益发展,就更可确信把单纯积累知识和教育等同起来乃是荒唐的。通常对于现行教育的批评,是基于教育不过给予大量杂乱的科目一些一知半解和浮面的印象,这个批评是公正的。但合乎理想的补救方法不是回到那种机械贫乏的读、写、算的教学中可以找到的,而是要放弃我们想把全部知识都列入课程,以期“包括一切”的狂热愿望。我们必须以较好的理想,彻底地研究少数典型的经验,代替这种无用的有害的目标,用这样一种方法来掌握学习的工具,并提供一些环境,使学生渴望获得更多的知识。照传统的教学方法,学生学习地图不是学习世界——是符号而不是事实。学生真正需要的并不是关于地形学的精密知识,而是自己怎样去寻求。卢梭说:“看看你的学生的知识和我的学生的无知之间的区别吧!你的学生学习地图,我的学生制作地图。”在学校中获得知识的真正目的是,当它需要的时候,寻求怎样获得知识,而不是知识本身。

 

第二章  教育即自然发展的一个实验(选)

 

卢梭的教育是自然生长过程的学说,对他那时以来教育理论的建立极有影响。它对学校工作的实际细节问题影响较少。可是,有时一些实验家把他们的计划建立在他的原理上。在这些实验中,一个是由阿拉巴马州菲亚霍普地区约翰逊女士指导的。在过去几年里,一些学生和专家到这个地方去取经,约翰逊女士的模式已经导致美国各地涌现出一些类似的学校。约翰逊女士在康涅狄格州格林威治地区为训练教师开设了暑期课程,开设她认为可行的实物课,在那里她指导作为模范的一个儿童学校。

约翰逊女士的根本原则就是卢梭的主要思想,那就是,就在儿童时期经历着对于作为一个儿童有意义的事物来说,儿童是成年人生活的最好准备,而且儿童有享有他的儿童时期的权利。因为他是继续生长的动物,他必须发展得在成年后的世界里能成功地生活;不应当做任何事情干涉他的生长,所做的一切事情应当有助于他的身心圆满和自由的发展。身心两方面的发展相辅而行,两者是不可分离的过程,而且必须经常记住两者是同样重要的。

约翰逊女士批评今天传统的学校。她说,这种学校是为那些谋求迅速和可靠效果以教师的方便而安排的;它不顾学生充分的发展。它是按照一个温室的极其有害的规划来安排,强迫从事枯燥乏味的事情,而不是培养学生的全面生长。它不培养个人一种坚毅的能力和创造性的活动。它无视儿童目前的需要;实际上他每年每时过着丰富的生活,而不是等他离开学校,在长者规定的某个时期里才过着生活。儿童对学校的厌恶是这样一些错误的自然和必然的结果。自然没有使幼年儿童去适应那狭窄的课桌、繁重的课程,静静地聆听各种复杂的基本知识。他的真正的生活和生长全靠活动,可是学校每次强迫他几小时束缚在固定的坐位上,以便教师确实认为他是在静听和学习书本。允许给予短暂时间的体操作为诱饵,使他在其余时间保持安静,但是这些短暂的放松,不足以补偿他必须做出的努力。儿童在身体和精神两方面都是迫切地要求活动的。儿童的个别活动如同身体的发展和精神的发展必须同步前进一样。他的身体的活动和心智的觉醒是相互依存的。

学校中经常的体育运动必须符合活动的需要,无论工作和游戏都必须让儿童自己活动,自己去模仿,自己去发现。对于儿童来说,围绕着他的各种事物的世界是一个尚未探索的领域,是随着他的活动,使他逐渐在调查研究中不断扩大小小的视野的一个世界,一个在他看来决不像在成人看来那样平淡无奇的世界。因此,当儿童的肌肉柔嫩和心理上易于感受时,就让儿童自己观察世界上的事物,无论自然的或人为的,因为这就是他的知识的源泉。

一般学校却不提供这种生长的和自己发现的机会,而是把幼年儿童束缚在狭小的范围,使他忧郁地静默着,他的身心都受到压迫,在遇到陌生的事物以前,他的好奇心迟钝得不会感到吃惊了。他的身体厌倦工作,他开始寻找躲避教师的方法,四处寻找从他的小监狱里逃出来。这就是说,他对于学校的语言课程渐渐地烦躁和不耐烦起来,对他提出的琐细的工作以及因而对于他刚才还是那么诱人的新世界失去了兴趣。在他很好地开始踏上知识的道路以前,冷漠的疾病已经击中他的敏感的灵魂。

在学校里儿童一起做事,根据这个理由,约翰逊女士试图寻求一个给予个人发展最大限度自由的计划。因为幼年儿童肌肉柔嫩,各种感官还没有成熟,不宜于从事精细艰难的工作,所以他的学校生活不应当一开始就学习阅读和写字,也不应当学习使用很小的玩具和工具。他必须继续家庭里开始的自然进程,从一个有趣的事物跑到另一个有趣的事物,研究这些事物的意义,而且首先去探索不同事物之间的联系。所有这些在很大程度上都必须做到,使他学会各种明显的事物的名称和意义,如同它们本来呈现出来的那个样子。这样,那些模糊和难以辨认的事物,没有教师强迫儿童的注意,也都一一弄明白了。一个发现引起另一个发现,爱好研究的兴趣引起儿童自己主动地从事探索,这往往成为严格的理智训练。

循着这种自然生长的途径,凭着儿童自己求知的愿望,把他引导到读、写、算、地理,等等。约翰逊女士说,我们必须等待儿童的愿望,等待自觉的需要,然后我们必须迅速地提出满足儿童的愿望的方法。因此,在儿童对于事物广泛联系的经验和知识具有很好的基础之前,不让他学习阅读。约翰逊女士甚至反对儿童在过早的年龄阶段学习阅读。她认为,在8岁或9岁时,他们渴望探索书本正如他们以前探索各种实物一样。在这个时候,他们认识到书本中所包含的知识的必要和用处;他们还看到,他们没有别的途径可以获得这种知识。因此,真正地学习阅读几乎不成为一个问题,儿童能教育他们自己。在达到某一特殊科目的知识的兴趣的激励下,他们很容易并迅速地克服机械阅读的困难。阅读对于他们不是孤立的练习,它是熟悉多么想知道的事物的一种方法。

应当给儿童提供各种课程题材,以适应一种需要,使他去研究事物中能获得更多的各种关系的知识。算术和用图形表示的抽象概念对于6岁儿童是无意义的,但是数学作为他每天玩的使用的事物的一部分是富于意义的,他很快发现没有这种知识是不能过活的。

约翰逊女士在她公立学校所控制的条件下正在试行一种试验,她认为她的方法对于任何公立学校都是可行的。她实际上不收学费,而且任何儿童都受欢迎。她称她的教育方法是“有机的”,因为它们遵循学生的自然生长。学校的目的在于为儿童提供每个发展阶段必需的作业和活动,有利于他那个阶段的发展。因此,她主张以一般的发展而不是以获得知识的分量来调整学生的分班。分组是建立在儿童自己自然划分的基础上。这些组叫“生活班”,而不叫年级。组里的功课是根据给予学生在身体、心理和精神发展的年龄所需要的经验来安排的。

强迫的作业、指定的课文和通常的考试在菲亚霍普的课程中是没有的。因此,儿童不会学习不喜欢学的东西。也不会不相信教师和教科书上说的东西,这些在通常学校的学生中令人遗憾的是那么普遍的。他们运用他们的本能自然地学习,没有那种来自被迫专心于考试和升级的自我意识。

聪明和有智慧的儿童往往厌恶课堂和课堂里提出的东西,他们不仅永远得不到完满的生长,相反,这对他们是真正的不利,当他们长大时,往往阻止他们认真地学习大学课程,而且使他们怀疑不是实际上从他们自己的课堂以外推演出来的一切观念。也许他们成长得那样驯良,他们默认不管什么一切权威的陈述,而且丧失了他们对存在事物的判断力。我们告诉我们的儿童,书本是世界的宝库,它们包含着过去的传统,没有它们,我们将变成野蛮人;于是我们教导他们,以致他们厌恶书本知识,对教师告诉他们的东西保持怀疑的态度。不胜任一般不是因为人们当小孩的时候没有受到足够的教育,而是因为他们不能而且不再使用他们所学的东西。这是由于他早年不相信学校和学校有联系的东西。

在菲亚霍普,学生永远没有向这种不利情况作斗争。他们在学校里都一样快乐,而且热情地要求他们“爱”这个学校。不仅这些功课对于整个小组是感兴趣的,而且没有一个儿童被迫去做没有吸引力的工作;每个学生可以做他喜欢做的事情,他要做多久就可以做多久,不会受任何别人的干涉。可是,儿童不是没有任何训练的。当他们在校时,他们必须坚持工作,还要学会不干扰他们的同伴,以及必要时去帮助他们。学校沿着健全有效的方式前进,不允许一个儿童任性和懒散。

约翰逊女士认为,儿童在他们的早期即不是道德的也不是不道德的,他们对于正确和错误的辨别力还没有开始发展。因此,应当给予他们尽可能多的自由;禁止和命令不论对于他们自己或他们的同伴,他们都不能理解,因此,它的结果必然是无意义的,它们的倾向是使儿童不坦率和欺骗。要给予儿童充分的健康的活动。当他必须受训练的时候,不运用他还没有懂得的道理,但如有必要,给他显示一点痛苦,他的顽皮动作对他的同伴有什么影响。如果他想和他的家属和朋友一起做有趣的和使人高兴的事情,他必须举止规矩,这样他们才同他做朋友,这是幼年儿童能理解的目的,因为他知道什么时候他的朋友赞同他或不赞同他。在这种训练计划下,要比以道德上的理由为根据的那种训练,少一些迫使儿童逃避责任或隐瞒、说谎或过于意识到自己的行为,这种道德上的理由,对于儿童来说,似乎是强迫他去做只是成年人需要做的事情的一种纯粹的借口罢了。

不意识到自我,就幸福方面来说是积极的收获。约翰逊女士的训练计划对于一切教学企图形成的爱学校、爱工作是有助益的。当工作感兴趣的时候,就不必要用无意义的束缚和烦琐的禁令去阻止儿童完成这个工作。当儿童乐意地在工作时,他们就会把志趣相投的工作的做和学联系起来。这无疑地是积极的道德价值。它有助于培养自信心和对待工作怡然自得的态度;而对一种没有不喜欢或反感的工作的能力,比做艰难、不合口味或被迫予以注意和服从的工作,对于性格培养具有更大的真正价值。

分成年龄组或“生活班”,废除了那种必然或多或少地表明以熟悉书本的程度来划分学生等级,把重点放在学生的失败和缺点上。对于智力迟钝的学生,不使他感到不光彩,不大声叫他注意,不刺激他、责备他或给他打个“不及格”。不知道自己的弱点,他便保持对自己信心的道德支持;他的手工劳动和体育成绩经常在他的同伴中给他带来威望。约翰逊女士认为,通常学校中的背诵和考虑不过是为了教师工作的较为方便而设计的;但是,从分数和等级产生的他知道或不“知道”的意识对儿童是十分有害的,如同把重点放在他的失败上是十分有害的一样。

菲亚霍普的课堂练习和背诵方法的对照特别鲜明。在那里,儿童把书本合起来静坐着听从教师考问他们已经“自学”的课文记得多少。再次引用卢梭的话:“他(教师)坚决表示不浪费时间;他给学生提供能够预先在商店橱窗里展览的货物,一些可以任意炫耀的成品。……如果儿童要考试,他就动手把他的货物陈列出来;他把他们的货物陈列出来;满足了那些观看他们的人以后,卷起了他们的包袱,走他自己的路。太多的问题对于大多数人特别是对于儿童,是冗长乏味和厌烦的。几分钟后,他们的注意力消退了;他们不再静听你的令人厌烦的问题,他们胡乱地作了回答。”在菲亚霍普,儿童做功课,教师帮助他们去了解,而不要求他们把记得的东西归还。测验经常用开卷的形式进行,因为测验不向教师表明他们能记得的东西,而是要发现他使用书本的能力有什么进步。课文不是预先指定的,可是学生把手上的书打开,和教师讨论课文,以发现其中可能的乐趣和知识。这激起了对书本的真正喜爱,以至于这些从来没有给予指定功课学习的儿童,自动地在课后学习课文。他们不冒欺骗的危险,因为他们不处于要炫耀自己的地位。

这种训练和学习方法超过读、写、算方法令人满意的进步的结果是在精神和道德上摆脱了自我意识;儿童的能力把他的全部固有的首创精神和热情投入了工作;儿童的精力纵情享受他的自然学习的愿望,因此,保持生活的乐趣和对自己的信心,解放了他从事工作的全部力量。他喜欢学校,忘记了他正在“学习”;因为学习是作为经验的副产品无意识地完成的,他认识到经验本身是有价值的。

在菲亚霍普,已经设计出以下的活动以代替一般课程:体育活动、自然研究、音乐、手工、野外地理、讲故事、感觉教育、数的基本概念、戏剧表演和体育比赛在第二班里,加设画地图和地形地理,因为阅读已学过,数的功课按照图形知识作了修改。每门课是作为具有一定目的的一种具体经验设计的,对于儿童都是值得渴望而有吸引力的。正如所希望的那样,把重点放在儿童的发展上,体育锻炼在一天的活动中发挥了重要作用。体育活动每天在规定的课时和一般在早上第一节当儿童精神焕发、生气勃勃时都要进行。因为一小时体育活动都在儿童叫做体育场的室外进行。棍棒、木马等等放在那里,有一个人在那里帮助他们试试新的动作,看看那些动作是否很好地保持平衡,但是这个名词公认的意义上的形式体操是不存在的。约翰逊女士认为,儿童的这种厌恶是把它废除的充分理由,因为正在生长的儿童经常主动地寻求机会伸展和锻炼他的肌肉,一切学校需要去做的是提供这种机会,注意到这不是纵容伤害儿童的那种观点。儿童自然地参加小组;有些喜欢在杠上、环上、秋千上翻滚,有些喜欢爬、跳、跑、掷,等等。跑通常采用比赛形式;一棵树用来作为扔石头比赛的靶子。儿童自己已经发明了使用各种器械的游戏,在运动场的时间是一天里最忙的时间。这使儿童渴望和受激发从事于智力工作,因为它意味着没有成套肌肉动作的过分负担,没有在某一别人的命令下单调重复的无意义的运动。除了这种规定时间的体育活动外,儿童可以学习室外的东西,许多班级在野外进行。室内有游戏、手工和戏剧表现,所有这些都有助于儿童体格很好的发展。没有用钉子固定的课桌椅,学生可坐在他真正喜欢的地方,或者甚至从一个地方转移到另一个地方,如果他不干扰他的同伴的话。各门课是在一个课堂里进行,那里有两个组,每个组有15个或更多的儿童,都在做功课,并保持必要的安静和秩序。

自然研究和地形地理几乎都是在室外进行的。儿童到田野和树林中去,提出关于它们的一些问题,察看树木和花朵,检验树干、叶子和花朵的区别,相互告知他们思考的东西,并应用他们的书本回答树木和植物给他们提出的问题。他们学习他们所采集的花的雌蕊、雄蕊和花瓣这些词的意义,或注视一个蜜蜂把花粉从一个作物传播到另一个作物。鼓励学生告诉班上他们在家里学过的东西,从他们的花园里带来花,或者告诉他们看到的东西。这个班访问一个邻近的拖拉机农场,认识他们所能认识的许多蔬菜,学习没有见到的蔬菜的名称和特点。当他们回到课堂时,把能记得的所有蔬菜的名称都写下来,列成一张表,这样,他们的自然课和写字课就联系起来。校园里有一个花园,在那里学生学习耕地、耙地和播种,观察这些种子发芽、生长和开花。在他们自己的一小块土地上,他们观察植物生活周期的所有方面。此外,把一种工作贯彻到底,要坚持几个月,还要经常地思考和注意,从而得到道德训练的好处。这种工作在幼年儿童的课程中起着很大作用,因为这似乎属于他们的特殊世界;对于这样一个特定的具体事物的世界,他们每天都观看它,同它接触和玩耍,由此引起他们的好奇心。

野外地理课是以同样方式进行的。通过直接观察,甚至很年幼的儿童也获得对于岩石的形成、风雨和江流的动态等大量的各种不同观念;如果以后用得着教科书也是说明或详细叙述学生已经见过的东西。学校附近的土壤是一种黏土,下雨以后,细小的水流提供河流、水蚀、分水岭、洪水或河流改道方式的最好实例,而潮汐或流湾水流的说明则是由一次小小的海湾旅行加以完成的。学校建筑附近水流冲成的沟壑不仅是提供游戏的一个很好地方,而且也作为山脉、山谷、土壤、岩石的形成的教科书。所有这些都可以作为以后叙述地理最好的基础和实例。更高级的地理主要是商业地理;由于学生早已掌握科学的背景、气候和收获、工业、出口和进口以及社会条件,了解起来便容易多了。

在菲亚霍普,注重手工的价值和把重点放在身体生长上是一致的。幼小的儿童必须继续学习,使他的肌肉运动越来越熟练地协调起来,如果他的身体要发展到健康和效率的最高标准的话,而且没有什么东西比用手制作东西所必需的有控制的和颇为精细的动作更加有助于这一点。他在制作东西这一事实正好给予他需要的刺激,使他坚持这个工作,一再重复思想、手和眼睛的同样努力,给予他在这个过程中真正的自我控制。手工的益处在实用方面也是一样重要,儿童学习怎样使用日常生活的工具,剪刀、小刀、针、刨和锯,对艺术家的工具、颜料、陶土有一种了解,这些是他终生离不开的。如果他是一个具有创造力和发明才能的儿童,他可以为自己的精力找到一条自然的和快乐的出路。如果他爱空想或不切实际,他学会关心手工劳动并获得某些东西,成为全面发展的人。男孩和女孩同样做烹饪和木工的工作,因为这种工作的目的不是训练他们从事任何行业或职业,而是训练他们成为社会上有能力和幸福的成员。绘画、泥塑和木工、缝纫一样,扮演着十分重要的角色,对比较幼小的儿童来说也是一样,假如它们服务于一个目的或与其他保持学生兴趣的工作充分地联系起来。美的观念在幼儿中不是有意识地表现出来,如果要使它成为他们生活中一种真正的力量,必须通过他们每日接触的事物予以保养。因此,“艺术”是作为手工劳动、讲故事、戏剧表演或自然研究来教的。那个最小的孩子在制作泥模型、绘画、裁纸、做纸的或木的玩具,等等,要求他们把想要做的东西尽可能多地提出来。随着技术的获得,他们继续做更难做的东西;910岁的学生能做竹篮、小船和娃娃的家具。

讲故事和戏剧表现是密切联系的,而且代替通常的书本作业(约10岁开始)。有文学价值的故事适合于这个年龄学生的题材,要讲或读给他们听,随后要求他们讲校外听过的故事。910岁以后,当儿童己经学会阅读,他们就读书上的故事,默读或朗读,然后全班讨论。希腊神话《伊利亚特》《奥德赛》是这个年龄的儿童特别喜爱的。一个班常常没有得到教师指导而能把整个故事陈述出来,如《特洛伊的陷落》或特别能吸引他们戏剧想象的任何其他故事。该校相信,这是使年青人接近文学最正确的途径,如果他们一定要学习它、热爱它和欣赏它,而不只是为了演说冷僻的用语和修辞而学习教科书。在89岁以前,不允许学生使用书本,直到他们己经那样强烈地认识到这种需要,请求帮助学习为止。为6岁大的儿童所必需的冗长的、令人厌倦的训练废除了。每个儿童都迫切希望读特别喜爱的书,因此很少或不需要抓住他的注意力,或坚持无休止的重复。约翰逊女士还相信,如果把读和算尽可能推迟一些,那么对于儿童的身心的自然发展更相宜。这样儿童意识到学习读和算的真正需要,对于他们的日常生活也有帮助。他们通过手工劳动获得事物的知识背景和技巧,使得实际学习过程变得比较简易。约翰逊女士深信,在她的学校里,一个10岁前没有学过读写的儿童,其读、写和拼音如同采用通常课程的学校里的一个14岁的儿童一样好。

数的基本概念是口头教的。最小的儿童开始时相互数数或数周围的事物。然后也许在黑板上把一条线分成两段,再分成二段、四段。接着他们用黑板上的实物或线开始加法、减轻,取四分之二,甚至除法。这种作业的口头练习是经常进行的,在他们能写一个数字或乘法符号以前,他们己经完全熟悉算术的基本过程。于是,约在9岁,学习写数字的时刻来到了。这时,练习不用线和实物而用常规的符号反复进行。菲亚霍普学校发现这种方法己废除通常的各种竞争,特别是学习分数和算分数中的竞争。长除法和其他复杂的过程是在学生能把数字写得很好、很便捷以后教的,直到反复练习己经使儿童很好地熟悉和熟练这些过程以前,重点不放在形式分析上。各个教师创造的各种游戏和竞技是用来引起学生对这种练习的兴趣。

感官训练意指儿童的身体和肌肉的特殊训练,对于完成某种肌肉或其他感官动作的要求准确地做出反应,或者更专门一点,它的意思是运动感官的协调。除了来自手工劳动和体育运动的一般训练外,还布置特殊的游戏,训练各种不同的感官。年龄最小的班级比较重视这种感官的体操。全班儿童坐着不动,默不作声,一个儿童蹑手蹑脚地从他的位置转到课堂的另一个地方,所有其他儿童闭上眼睛,猜他在哪里;或者一个儿童说些什么,其他儿童根据声音猜他是谁。对于训练触觉,给一个蒙上眼睛的小孩一些常用的东西,让他去摸,辨认这些东西。整个学校特别受称赞的游戏之一是发明来训练肌肉的准确性的。不同年龄的儿童分为若干小组,向院子里的一棵大树扔石头。这种游戏有极大的竞争兴趣,在训练眼睛和手一起工作时,也训练了整个身体。菲亚霍普学生不寻常的肉体控制在木工场里看得最清楚,在那里,即使最年幼的儿童也能操作和使用各种大型的工具榔头、锯和刨床,而不损伤他们自己。那里有一部脚踏锯曲线机,看见一个7岁的儿童踩着踏板,抓住一片木头,在一个锯子上转动,给它定形,而不损伤他自己,这是很有意义的情景。

菲亚霍普的学生比普通公立学校的学生强。当他们由于某种原因做出改变时,他们总是同他们年龄相同的儿童一起工作,不需要特别的努力。他们易于身体强健和更能使用双手,同时他们真正热爱书本和学习,这使他们在纯粹的文化功课方面一样出色。有机课程己经详细规划了,并长期应用于幼年儿童,但约翰逊女士深信,她的工作原则同样可以用于中学生,并正在开始一项针对中学儿童的实验。在她的指导下,这个学校己证明了一个明显的成功。时间和更多的机会无疑将改正任何学校在实验阶段必然出现的一些弱点和不符合的地方。这个学校为很小的小组提供了促进健康的、自然发展的条件,以利于教师(作为一个领导者而不是指导者)熟悉每个儿童的各个弱点和适应个别需要的工作。把儿童引导到让儿童在学校里过着与他们在校外时良好的家庭里过着同样自然的生活;在学校里身体的、智力的和道德的进步而没有人为的强迫、奖赏、考试、分数和等级,虽然他们得以充分掌握知识和书本学习的工具一一读、写、算一一而能独立地运用它们,这些己证明对儿童是可能的。

 

第三章  自然生长中的四个要素(选)

 

由梅里亚姆教授领导的哥伦比亚的密苏里大学附属小学,与在菲尔霍普的约翰逊夫人的学校有很多相同之处。就教育应该遵循儿童的自然发展这一根本思想来说,两所学校是完全一致的,但它的实际组织和措施有很大不同,因此对它作一番描述是有启发意义的。与大多数的教育改革家一样,梅里亚姆教授认为,过去的学校太注重向儿童传授成人的事实。在追求系统化和规范化中,课程忽略了个别儿童的需要。他认出,学校的工作和游戏,应该就是儿童的工作和游戏;儿童应该享有学校的乐趣。学校里的生活,应该同儿童在校外的生活一样,而且只应当更好,因为它们帮助儿童懂得怎样正确地游戏和工作,怎样与其他儿童一起游戏和工作。

“儿童记得他们怎样学习说话吗?不,但是他们的父母倒还记得。然而我们中大多数人,无论儿童或成人,都记得我们怎样努力在学校里学习读和写。当我们需要或有事要说的时候,我们才开口,仅仅这样我们才学会说话。当我们想喝水时,我们才学会说‘妈妈,请给我点水喝。’我们并不每天早晨9点钟练习这些话。大学附小的学生学习读、写、画及其他一些东西,都恰恰在他们需要的时候去做的。学生在这所学校里所做的,就是他们在家里要做的,不过他们学着要做得更好。他们工作和游戏。在家里,他们做许多事情,大部分时间都做得更好。他们工作和游戏在家里,他们做许多事情,大部分时间都很活泼,在学校里他们也是这样。”

假如没有学校,这些儿童会自然地做些什么呢?梅里亚姆教授的课程就是以对这一问题的回答为依据的,它只包括一般教学计划中出现的一门科目,即手工劳动。他说,儿童喜欢在户外做游戏,跑、跳、掷以锻炼身体;他们喜欢聚在一块交谈,讨论他们的所见所闻;他们利用种种东西进行活动,如小船、豆形果实、洋娃娃、吊床或服装;如果他们生活在乡村,他们喜欢观赏动植物,种点东西或去钓钓鱼。人人都承认,儿童通过这些活动所得到的发展,完全可以与他通过学校学习所得到的发展相媲美,而且他在校外学到的东西更易于成为他日常知识的一部分,因为他学的全是令人愉快的东西,他认识到这些东西的直接用处。还有,这些东西全都与日常生活密切联系;我们送儿童进学校,也就是学这些东西。那么,除了把这些东西编成课程以外,更自然的还有什么呢?这正是梅里亚姆教授做的事情。他把一天分成四个阶段,进行下列基本活动:游戏,讲故事,观察和手工。对于较为年幼的儿童,其活动几乎全部取材于他们的生活环境;他们花时间从己熟悉的事物中发现更多的东西。随着他们年龄的增长,他们的兴趣自然转到更为间接的事物上,并去探索事物的过程及种种原因;他们开始学习历史、地理和科学。

前三个年级的时间是这样划分的:9001030,观察;10301100,体操;11001200,游戏;下午130300,讲故事;300400,手工。

观察阶段专门研究某一课题,这个课题可以只花一个早晨,也可以持续几个星期。尽管学校有一个一般的年底工作计划,但假如儿童提出某些问题,而这些问题对他们来说似乎是重要的,恰当的,原来的计划就可以撇在一边,教师则在学生研究他们自己问题时提供帮助。一天中的任何一门科目都可以这样;计划有伸缩性,学校的目的就是满足儿童和小组的各种需要。在前三个年级的观察阶段,专门研究的东西有花、树和果实,鸟类和各种动物,气候和季节变化,假日,城镇杂铺店,周围的住宅以及儿童看到的商店里出售的服装。学生只是感到有需要读、写和算以便扩大他们工作范围时,才学习读、写和算。自然课尽可能在户外讲授;儿童与教师一同散步,谈论沿途碰到的树木、植物和动物;他们为学校的鱼缸搜集蝌蚪和小鱼,并且挑出一棵树进行观察,留下全年的记录。他们对气候的研究也是终年不断的;他们注视季节的变化,看秋天的景物是什么样子,冬天来临时又发生哪些变化,动植物在冬天会出现什么情况,等等。就这样他们观察了一年的整个周期,不知不觉地认识了他们自己的气候与他们周围的动植物生命的关系。

关于他们自己衣食住行的研究,集中在一个连续阶段进行,按照兴趣和时间的支配,还增加一些当地生活方面的研究,虽然这些方面与实际生活的需要关系不大他们研究珠宝店和马戏场,从中了解周围居民的娱乐活动和爱好;或研究当地消防部门和邮局,从而了解到他们家长的社区利益。

研究的方法对一切功课都是相同的。首先,在教师帮助下,儿童就他们开始研究的课题陈述他们所了解的一切;如果研究课题是食物,每个儿童就有一次机会说出他所能想到的与食物有关的任何东西,如他家里吃的食品,食品从哪里来的,如何进行保存,他在食品店看到的东西,等等。然后,全班学生与教师一起参观食品店,或许在那里呆上一上午,每个儿童设法看看他能发现多少东西。在他们观看前,教师先让他们注意一个事实,即出售东西是以“夸脱”等为单位的,因为从度量衡这一方面的课题入手,似乎很能吸引儿童的兴趣。有些一年级的儿童被证明观察力很敏锐,他们注意到店主用种种方法使物体的分量看上去比实际的多些。教师还鼓励学生注意和比较各种价格,如果家长愿意的话,从家里拿来伙食开支计划。当他们回到自己教室时,他们再讨论他们所见的东西,那些能写的学生,把他们能记得的所有食品的价格列出一张单子,或者写下他们访问的报道,报道来自儿童自己的口述而由教师记录下来。

还不能阅读的学生要画一张食品店的画,或者根据店主给的货物单安排一堂阅读课。这以后,他们将研究店主对顾客的交货方式以及货物通常的来路。他们从家里拿来各种食品店的账单,把它们加以比较、合计,并且讨论经济和食品营养问题他们也可能依同样方式研究牛奶和面包店,然后转而讨论周围的住宅问题。这类住宅、服装以及镇上居民的娱乐问题,都用同样方式进行研究。在这以后,全班去参观消防大楼和邮局,了解它们派什么用处和怎样进行工作。这样的参观以及对地方娱乐设施的研究,通常在三年级进行。显然,这样的研究可以提供不断使用读、写、算并练习正确使用口头英语的机会。梅里亚姆教授坚持认为,这种对儿童生活的社会所进行的研究,决不只是一种教“读、写、算”的借口,而是为了这一工作本身对学生的教育价值,“读、写、算”教学只能在当它直接有助于儿童正从事的活动的时候进行。

前三个年级用在游戏上的时间具有同样的教育价值。儿童练习着自己的躯体,学着控制它们并做出各种能导致某个直接效果的技巧运动。游戏允许形式多样,活动自由,教师仅仅是一位旁观者。儿童进行的游戏,多半带有竞争的性质,因为他们发现,要把握基本的技能和时机,就必须在游戏时全力以赴。豆状果实、九柱戏等都是他们爱玩的活动;实际上,任何游戏,只要能够记分数,都是他们喜欢的;教师为年幼儿童充当记分员,游戏结束后,他们把分数抄在一本本子上留作参考,并看看他们取得了多少进步。他们玩得越高兴,就越是喜欢这项游戏;因此他们留意着游戏中最出色的人,研究他的一举一动,并将动作画下来。教师也在黑板上将儿童游戏时说的一些事情记录下来,当游戏结束时,他们便发现上了一堂由他们自己设计并反映他们游戏情形的阅读课;把黑板上的这些东西抄下来,他们便上了一堂书写课。儿童游戏时,可以随心所欲地谈笑,这又成了一堂英语课。各种各样的方式都被引进到游戏中,以便鼓励学生自由交谈,同时还使用了各种有趣的物体,如五颜六色的彩球、洋娃娃和画得活泼可笑的“胖娃娃”,来增加游戏的吸引力。儿童在游戏中用上的新单词新词组,也要求每天记下来,这样他们的词汇量便自然地增加了。

讲故事的时间也像其他日常工作一样,等于就在上阅读和写作课。儿童十分喜欢听优美动听的故事,因此应该给他们充分的机会来了解这些故事。在这段时间中,教师和儿童相互讲故事;所讲的故事并不是他们从识字课本中己读过的东西,而是他们知道的,听到的,或是因为喜欢而读过的东西。每个儿童都喜欢别人听他讲,并且他们很快发现,他们必须讲得动听,否则就会没有听众。有些故事他们通过动作反映出来,还有些故事则要用图画来体现。很快他们就想学一些新的故事,这样他们很自然地跑去学校图书馆,挑出一本故事书阅读起来。一年级学生可以发现在一年内读了1230本书;二年级学生读了2550本书。就这样他们学会阅读,读那些好书——因为图书馆里除了好书以外没有别的——还学会了如何读好书,因为他们总是希望能发现一个故事可对全班讲,或是能表演出来。用这样的方式可以很早就开始欣赏优美的文学作品,或更确切地说,这样的欣赏习惯以后永远不会消失。幼小的儿童总是最喜欢读许多最美妙的故事一一鹅妈妈,汉斯·安徒生,或基普林的《就是如此》的故事集。儿童在学校里养成不喜欢读书的习惯,就会舍弃好的文学作品而追求拙劣的作品。但是,假如允许和鼓励儿童在学校里听故事、读故事和表演故事,就像他们在家里做的那样——也说是说,为了故事中的趣味而做这一切——他们就会保持对好书的喜爱,爱读好书。梅里亚姆教授还声称,歌曲是故事的另一种形式,年幼儿童唱歌是因为歌中有乐趣,歌中有故事;因此在这所学校里,唱歌成为故事活动的一部分,儿童唱歌,把歌学好唱好,目的是为了使他们多些快乐。

儿童总是嚷着要“做些东西”,梅里亚姆教授把这一事实看作充分的依据,证明手工作业应成为课程的一个正式部分,每天应该有一小时时间从事这项活动,不过这段时间在学生看来通常似乎太短了,他们不得不把作业带回去做。最年幼的儿童,无论男孩女孩,都去木工间学习使用工具和制作东西:洋娃娃用的家具,一只小木船,或一些可以带回家的礼品。缝纫和纺织对男女孩有同样的吸引力,给了儿童发挥审美力和做各种有用的东西的机会,因此他们在这一方面做得很多。最小的孩子开始通常制造娃娃的吊床;然后他们学做粗线条的十字花形针脚的刺绣和钩针。整个班级,尤其是年幼儿童班级,通常在同一时间做同样的事情,不过他们可以建议他们想做些什么,年龄大些的儿童则被允许有较大的自由。随着学生年龄增长,随着他们掌握工具渐臻纯熟,作业的种类和复杂程度也自然地相应增加。有些五六年级的学生己制作出一些可供学校长期使用的精美的家具。在构思图案的活动中,手工作业又一次提供了绘画和着色的机会。

四年级学生由于兴趣日益扩大,因此作业安排也有显著的变化。一天被分成了二段,分别从事于产业、讲故事和手工。有组织的游戏活动对学生不再有吸引力;他们想到室外活动,或是去大体育馆自由活动,在那里他们可以进行更剧烈、更喧闹的比赛,而且他们己长得能记住自己比赛的得分。“产业”阶段代替了原来幼年儿童的“观察”阶段,不过仍继续同一类作业。儿童己了解到他所看到的周围事物的意义,懂得这些事物与他本人和他朋友之间的关系,现在他准备进一步扩大自己的知识,以便领会他不能看到的各种事物,事物的过程和原因,以及包含整个社会或更多的社会乃至整个世界的种种关系。

同幼年儿童研究周围环境一样,四年级学生也研究他们周围从事的各种产业:鞋厂、磨坊、麦田和稻田中的农活。他们到工厂和农场去旅行,课堂上的作业就以他们的旅行所见为依据。他们的习字和作文,就是他们的旅行故事;他们的阅读材料,就是那些反映农业或制鞋的书本;他们的算术,就是去解决他们从农民或工头的工作中看到的实际问题;所有的作业就这么进行,以便给学生理解他正研究的产业提供帮助。地理学习也来自这些旅行。它要解决下列问题:为什么他们种小麦?邻近的地方哪一块地麦子长得最好?为什么?等等。这所学校恰好位于主要产业是农业的小镇上,不过很显然,这样一种作业安排很容易被任何地方所采纳,只要换上该地附近所能发现的产业就行了。

在五六年级,继续学习各种产业,不过范围扩大了,把世界上的主要产业都包括进来。当然,这时学生必须学习越来越多的书面材料,以取代他们原来的各种游览。这包括与以前的学习有关的读、写、算的训练,还有越来越多的地理知识。图书馆的利用变得格外重要,因为不给予学生一本供他们学习和背诵的教科书。地理课以这个问题开场:这个镇上的产品情况怎样?哪些产品我们没有用掉?下一步再问:还有什么地方也出同样的东西?它们的生产方式是否相同?那地方是否还出别的东西以及那东西是怎样产生的?然后,我们从外地得来的东西究竟来自何处并又是怎样制作的?没有一本教科书能圆满地解答这些问题,如果能的话,就和这个学校关于儿童应该从调查研究中学习的思想矛盾了。儿童必须自己从图书馆的藏书中找寻他们正研究的特别的产业说明材料。每个儿童并不读同一本书,这样,每个学生都可以尽量对讨论做出一些贡献。同低年级一样,高年级的学生也都记笔记,记下他们关于产品活动的描述以及机器和工序的说明。

在这所学校的七年级和最高年级,关于产业的研究作为历史继续进行下去,也就是说,研究与衣食住行相关联的产业史。学生从一座山洞或一片灌木丛入手研究居住史,继而研究游牧部落的帐篷,希腊罗马人的住所,直到当代的摩天大楼。他们学习农业史,了解到气压收割机和脱粒机是从野蛮时代的棍棒发展而来的。在这四个较高年级中的产业研究,还包括一门关于政府机构的研究。四年级研究当地邮局,在五六年级里他们研究美国的邮政制度,然后了解邮件是如何发往世界各地的。七年级则研究某些这类机构的历史。在过去的一年里,他们抽出部分时间,利用先读后议的方法,考察世界上不同民族如何作战,如何组建军队。每个学生对这一工作作了记录,就他所研究的各国军队情况写出短文,如果愿意他也可以进行说明。

四个最高年级学生的讲故事时间,仍然从事着这项始于低年级的工作。音乐和美术越来越集中在这个时间里。儿童继续阅读和讨论他们读过的东西。每个儿童都对他读过的书作了笔记,简要地说明了故事的情节以及他为什么喜欢这本书,这些笔记存放在图书室的一个架子上,其他学生都可以翻阅,使他在选择图书时有所帮助。甚至到了中学,梅里亚姆教授仍不相信可以为教作文而教作文,也不相信通过一般的分析方法学习文学。这所学校的所有作业,都成为一种持续不断的英语训练,帮助学生在学校的每个课时里都使用和书写好英语,比起集中在一小时进行形式训练收效更显著。

法语和德语教学也被看作故事活动的一部分。学生学习这些语言,为的是他们能从谈论和阅读另一种语言的过程中获得乐趣,并且他们将能够读些文学作品。由于这一原因,法语和德语教学在课程中的地位纯粹是陶冶性质的,即为消遣和娱乐而学习。只有那些属于“故事”名义下的学习,才布置家庭作业。儿童来到学校做作业,回家之后仍要他们做同样作业,这是不公正的。他们应当期待学校成为一个愉快的场所,假如他们打算从学校中获得最大效益的话;但是假如学校的工作是与完成固定的任务联系在一起,学生对于校内作业的兴趣就必然要降低。不过,如果学校的某些作业被看作适合的消闲和娱乐,很自然儿童就会在课余和家里继续从事这些工作。

这所学校采用这种教学计划己有八年了,学生有一百二十人左右。学校建筑中教室不多,这些教室都用大的折门相连。至少有两个或通常有三个年级在同一个教室里活动,而且允许学生自由走动,互相交谈,只要他们不妨碍他们的同学。一名教师看管一整间课堂的约35名儿童,这些儿童分成几个小组,各自做着不同的事情。邻近一些农村的公立学校里也有个别教师在一个年级中采用这种教学计划,他们发现这个年级的学生在学年终结时都具备了升学的条件,并且在新的年级里做作业时应付自如,就像他们己经经过了通常的正式训练一样。这所小学的毕业生的成绩均有记载。他们中大部分人进入了密苏里大学的附属中学,在那里随时都有机会受到密切关注。他们跟上通常的大学预备课程不会有特别的困难,他们的成绩和他们进大学的年龄表明,他们在小学的训练己经给他们创造了一些有利条件,使他们在从事艰苦的正规学习方面的能力超出了公立学校的学生。

梅里亚姆教授也是这所附属中学的主管,便是除了英语外,对于规定预备入大学的课程他没有作什么改变。不过,他期望有所变革,相信如能对课程进行同样的彻底改组,一定会有很好的结果。在该中学,英语完全不是作为一门孤立的学科教学的,而是沿着小学所遵循的同样路线继续进行的。对该附属中学的一部分毕业生和同样数量的城镇中学毕业生所作的一项研究表明,那些在中学里没有受过英语课方面的通常训练的学生,比起那些按一般常规方法训练的学生,大学里的英语课学得还要好。

当然,判断一项教育实验,靠学生是否有能力“跟上”这实验所要改进的那种制度作为标准,这是很少有价值的。实验的目的,不是在于发明一种方法,使教师能在同样的时间内教儿童更多的东西,或者甚至使儿童更愉快地为大学的课程做准备。实验的目的,更确切地是要给儿童一种教育,这种教育能向他展现自己的各种能力,并且如何在他所处的世界中从物质的和社会的两方面练习这些能力,使他成为一个更好、更幸福、更有用的人。如果当一所学校想方设法为学生做到这一点,与此同时又能把他们在一所更为传统的学校所能学到的一切教给学生,那么我们可以确信,这种实验是不会失去什么的。他们的学校教育给予他们的任何手工技能或体力,或者他们日常的生活作业中的任何乐趣,以及文学艺术所提供的最好的东西,都是能被直接观察到和衡量到的更为确切的收获。这一切都是为这更大目的做贡献的,但是全部的学生生活将为旨在通过培养完整的个人来帮助整个社会的任何教育实验的成功或失败,提供惟一真正的检验。  

 

第四章  课程的改组(选)

 

回顾一些近代教育改革方面的尝试,我们很自然地会发现,人们已经把改革的重点放在课程上了。

裴斯泰洛齐和福禄培尔采用了自然发展这一含湖不清的概念,并且把它变成教师能天天予以运用的准则。

这种理论的和实际的影响的结合,使得把以下的特征区分开来十分重要,一方面他们推进了教育即生长的思想,另一方面由于他们迫切希望提供一种人人都跟得上的学校教学计划,而不得不求助于机械的和外部的教学方法。裴斯泰洛齐认识到人的自然发展就是一种机会发展,因为人与人的关系实际上比人与自然的关系要重要得多。用他自己的话说是:“自然是为了社会关系而且依靠了社会关系来教育人的。事物在人的教育中的重要性,是与它们对于人所处的种种社会关系密切相适应的。”由于这一原因,家庭生活是教育的中心,并且从某种程度上说,它为每一个教育机构提供了模式。在家庭生活中,各种物体如桌子、椅子、庭园中的树、围栏上的石子,都含有社会的意义。它们为人们所共同使用,并且影响着他们的普通行为。

以具有社会用途的事物为媒介的教育,无论对智力以及道德发展都是必要的。儿童越是密切地或直接地从社会环境中学习,他所获得的知识就越是真实和有效。因为只有首先能处理好我们周围的事情,然后才有能力处理遥远的事情。“对现实的直接感觉,只有在狭小的社会环境,如在家庭生活中才能形成。真正的人类智慧,归根结底,就是从直接的环境中所获得的密切知识,以及通过训练得来的适应环境的能力。这样养成的心理素质,一定会坦率而目光锐利,由于这种素质是和严厉的现实打交道中形成的,因此它能适应将来的各种环境。它是坚定的、灵敏的和充满自信的。”

“相反的教育是散乱的、混乱的;它是肤浅的,游离于每一种知识形式之上,得不到任何应用,是杂乱的、轻浮的和不确定的。”道理很容易明白:真正名副其实的知识,即养成对任何事物都应付的才干,只有通过积极而密切地参与社会活动才能获得。

这就是裴斯泰洛齐重要的积极的贡献。

儿童必须得到发展,而且是自然的发展,但是社会变得如此复杂,它对儿童的要求如此重要而继续不断,以至于我们必须把大量的东西提供给他。在现代生活中,自然界是极广阔和细密的,它不仅包括儿童所处的复杂的物质环境,而且包括各种社会关系。如果儿童要掌握这些东西,他必须涉及很多的领域。怎样以最好的方式做到这一点呢?所用的方法和材料必须本身充满生气,对儿童来说足以代表构成他的世界的整个严密的自然界。儿童和课程是两种有效的力量,两者相互发展,相互作用。在参观学校的时候,对一般学校教师感兴趣的和有帮助作用的就是各种方法、课程、儿童度过时间的方式;那就是所形成的儿童和他的环境之间的调整的方式。

“从做中学”是一句口号,这句口号几乎可以用来作为对许多教师正在试图实施这种调节的方式的一个一般的描述。一个儿童要学习的最难的课程就是实践课,假如他学不好这门课程,再多的书本知识也补偿不了:这就是他同邻里和工作进行调整的真正的问题。实践的方法本身是作为解决这一问题的最便利最适当的方式自然地提出的。由此可见,不同的学科本身——算术、几何、语言、植物学等等——就是各种各样的经验。它们是前人努力和成功的结果,代代相传而积累起来。普通学校的这些科目,不是仅仅作为一种积累,不是作为一种零碎经验的大杂烩,而是以一些有组织的方式提出来的。因此,儿童的日常经验,他的一天天的生活,以及学校课堂的教材,都是同一事物的各个部分;它们是人类生活的第一步和最后一步。把这两者相对立,就是把同一个正在生长的生命的婴儿时期与成年时期相对立;把同一种力的运动方向与其最终的结局相对立;也就是要使儿童的本性与其将来的命运彼此发生冲突。

各门科目代表了儿童简单的日常经验所可能达到的最高发展。学校的任务就是要获得这些原始的经验,把它们组织成科学、地理、算术,或者不论什么都按钟点上的课。既然儿童己经了解的东西就是教师正试图教给他的某一门课程的一部分,那么利用这种经验作为基石并在这上面来构建儿童的意识到的学科知识的方法,似乎就是正规的和进步的教学方法。如果我们采用与儿童获得最初经验尽可能相类似的方法来扩大儿童的经验,很显然,我们就可以大大提高我们的教学效果。我们都知道,儿童没有进学校以前所学的东西,没有一样不是和他的生活有直接的联系的。他怎样获得这种知识,这个问题为自然的学校教育方法提供了线索。这个答案就是,不是通过阅读书本或倾听关于火或食物性质的说明,而是自己烧了一下或自己吃东西,那就是做些事情。因此,现代的教师说,儿童应当在学校中做些事情。

教育如果忽视了儿童身上蕴藏的这种充满生机的冲动,就会流于“学院流的”“抽象的”,这是就这些词坏的意义上说的。如果教材被用作惟一的材料,教师的工作就难得多,因为除了一切东西要自己去教以外,她还必须经常压抑和阻止儿童的好动倾向。就儿童来说,教学成了一种缺乏意义和目的的外在的提示。任何材料,如果不是从先前在儿童生活中占据重要地位的事情中引出,就会流于贫乏的和无生命力的。它们不过是一些儿童在学校中被要求研究和学习的象形文字而己。只有当儿童在校外,即在实际生活中学到了同样的材料,它才开始对儿童具有意义。一些孤立的事实,比如说在一本地理教科书中出现的孤立事实能对儿童具有意义,这种情形必然是很少有的。

在任何一门学科的专家看来,一切教材都是分门别类的和编排好的。但是在编入儿童的课本之前,必须加以简化,大量压缩。能激发思想的特点被模糊了,组织的功能也消失了。儿童的推理能力及抽象和概括能力得不到充分的发展。这并不意味着教科书必须废除,而是说它的功能改变了。教材成为学生的向导,靠着它他可以节省时间,少犯错误。教师和书本不再是惟一的导师;手、眼睛、耳朵、实际上整个身体都成了知识的源泉,而教师和教科书分别成为发起者和检验者。任何书本或地图都不能代替个人的经验;它们不能取代实际的旅行。物体下落的算术公式也不能代替掷石子或把苹果从树上摇下来。

当然,从做中学并不是指用手工来代替课本的学习。与此同时,要允许儿童一有机会就做些手工,这对抓住儿童的注意力和兴趣有很大的帮助。

儿童可以说是从做中学的。学校的工作按照州的课程要求进行,不过教师们不断地寻找新的方法,以防止作业成为单纯的课本训练,或是考试的准备。在五年级,班级活动围绕儿童在盖的一所平房进行。在手工训练课上,班里的男孩子去盖房。不过在他们动工前,每个学生都要起草一份盖房计划,在他们的算术课上,计算他们需要的木材数量和费用,不仅为他们自己盖的小房子计算,也为盖一幢整套的房子计算;他们从房子的测量过程中做了许多习题,如计算地板和墙壁的面积,每个房间的空间,等等。不久儿童就提出假设,这所房子该住一家人,并决定这家人以务农为生。于是所有算术就以这整个农场为基础。首先是计算有关耕种方面的题目,设计耕种规模,并根据他们自己搜集到的材料,对他们的“游戏农场”提出种种问题,如稻田的面积有多大,该用多少种子,将来可以希望有多少收成和可得到多少利润。儿童在设计这些含有他们正学习的特别的算术过程并适合他们农场的题目时,表现出极大的兴趣和创造性。他们筑起了篱笆,水泥走道,一堵砖墙,并为这家农户设计市场,出售黄油、牛奶和鸡蛋,还保了火险。在他们裱糊房屋的时候,就有很多与买纸、裁纸以及怎样糊法合算有关的面积题,这些题目足以使他们在面积测量方面受到一切必要的训练。

英语课也同样以盖平房和它的居民生活为中心。拼读课以他们在建筑等活动中用到的词汇来进行。完成房子的计划,房屋及用具的说明,以及对住在这房子内的家庭生活所作的描述,为作文习字课提供了无穷的材料。儿童将自己的作文朗读给全班听,让全班来评议,这又成了修辞课;甚至语法课也因为引用有关农场的句子而变得更有趣味了。

美术课也从儿童盖房和装饰房屋的实际活动中引出。学生们渴望他们有一座美丽的房子,因此房子里里外外的色彩装饰,就提供了许多配制色彩和调配均匀的问题。后来他们在制作墙纸,选择并布置窗帘以及室内装演的过程中,又找到了很多构思的机会。每个学生先构思自己的方案,然后由全班一起来决定他们想用哪一种。学生们也为洗澡间的地板和墙壁进行了设计并制作了砖瓦,还筹建了一座花园。女孩子设计和制作了很多衣服给房子里的玩具娃娃穿。整个班级都十分喜欢上图画课,因为他们互相画的都是他们以不同家庭成员身份在农场从事不同工作的情形。这个年级的表演课,主要是表演儿童自己设计编排的反映农场生活的戏剧。这个学校的工作几乎都是以对学生有内在意义和价值的活动为中心的。从这个意义上说,这所学校的儿童是“从做中学”的,不仅如此,大多数的活动还是儿童自己首先发起的他们给自己出数学题,提议盖房工作的程序,互相评议作文,并且自己编排戏剧。

学校各个年级的学生几乎都一有机会就自己背诵一些东西。一名学生负责这个班级,叫其他学生背诵;教师除必要时略加纠正或突出课文要点外,像一名旁观者。当这个班级实际上不由某个学生管理时,每种方法都可用来让儿童做完所有作业,从不把责任和主动权保持在教师手中。学生被鼓励互相提问,大声提出反对意见并给予纠正,出现问题时自己独立思考。做这工作时,不是给全班一本教科书中的一篇固定课文作为一个新问题的引出,而是先在班里提出问题,然后发问和讨论,一有可能就帮助学生实际试验,找出解决问题的办法,或者至少在学生看课文前对问题有所理解。

这种方法能用于所有课堂教学,但是从一堂地理课中引出的一个例子,有特别的启发意义。有个年级的学生在研究巴拿马运河,在理解运河的目的和作用,尤其是运河水闸的目的作用时,遇到了很大的困难;换句话说,他们对于教师告诉的东西在思想上提不起兴趣。教师便彻底改变了她的方法,重新从头讲起,对学生说:如果日本和美国开战,你们作为华盛顿的政府,须调兵前往。学生立即来了兴趣,发现如果美国战舰要及时抵达太平洋,以保卫太平洋沿岸及夏威夷群岛,就一定要通过巴拿马运河。但是山脉似乎是难以对付的阻碍,直到对他们反复说明了运河的那些船闸,他们才理解了其中的原理。的确,他们中许多人变得那么有兴趣,以至于他们在家里做了船闸的模型带到学校。他们训练而精确地用着地图,因为他们对于把国家从遭受侵略中拯救出来很感兴趣,但是直到一个学生问为什么美国不真正地开一条运河跨过巴拿马海峡,他们才注意到,原来他们的激动人心的游戏,与他们先前试图从教科书中记住的那些令人困惑的事实有什么联系。

该校教师教学时所举的任何例子,都来自学生的实际生活,并且完全适应这个年级学生所从事的活动。因此三年级在他们的班级里建立了一个包裹邮政系统,有时他们的英语课和算术课就是以这为依据,同时还可以由此学习地图及度量衡的用法。一年级建起了一个小鞋店,这给他们带来许多工作和乐趣,游戏和小歌舞证明对他们的数字学习也很有帮助。学校办公室的大部分家具是年龄较大的学生在工场中做的,有一些房间还装饰着学生在艺术课上制作的用模板印刷的图案。全校的数学课都从具体的方面教起。年龄较小的儿童有牙签盒和纸做的计算器,他们用这做加减法;大一点的学生在学新步骤时,可以撕些纸张或画些方块帮助计算。学生都有事可做,要教的步骤就从这些事情中体现出来;然后由儿童自己来分析所做的事情,最后才让他们用纯粹的数字做例题。

芝加哥的许多公立学校也试图以各种方法使工作更有生气;把儿童自己所能处理的材料引入课程,从中儿童可以理解自己的功课。这种做法对于正规的课程也是适合的,它不依赖于各个教师的任何独特的东西,但是可以在整个学校系统中采用,就像教科书现在在许多学校中通用一样。这种做法现在主要运用于低年级的历史课与公民教育课,不过不难想象,将来在地理课或其他科目上也可以采用。低年级的历史课,大都用一种沙盘来帮助教学。儿童也许在研究原始时代的房屋建造的方法,他们就在沙盘上搭起草屋、洞穴及案巢,或者爱斯基摩人的雪地小屋。儿童自己做一切工作。教师把有关要学习的盖房问题交给学生,希望他们自己来解决,只是在需要防止出错时,才给予建议和帮助。三年级在学习早期芝加哥历史时,也以同样的方法使用了沙盘。他们用沙子堆成了一个粗略的邻近区域地形图,然后用树枝搭了最早定居者造的碉堡及小木屋,栅栏的外面是印第安人的营帐。他们还把水灌到江湖中,上面还浮着几只小艇。其他年级在学这个早期移居者的交通运输史以及木柴工业的发展的时候,也采用了同样的方法。高年级学生学习市政管理时,利用沙盘来说明市政府的各个部门。有个房间用来作为救生站,旁边停泊着各种式样的救生艇和救生索。此外还有电话间、邮件传达室、包裹邮件所等;还有一个环境卫生所,这是儿童们最为得意的,因为他们模仿的就是学校附近胡同常见得到的那些情景。在那些肮脏的胡同旁,就像在学校旁的胡同一样,他们根据教师告诉的其他城市的设施情况,也建起了一条模范胡同并配上了最早的卫生垃圾箱。

在另一个学校建筑中,所有四年级以上的学生组成了许多公共俱乐部。他们把学校所在地区划分成许多较小的区域,每一个俱乐部负责一个区域,同时各自把地界测量清楚并制成地图,计算这一区域有多少灯杆、街巷、垃圾箱,需要多少警察,或者全神贯注地从事他们最感兴趣的事。接着各个俱乐部决定他们要为自己的区域做些什么,如打扫街巷,改进街道照明等,并动手实施这些计划。凡成人公民团体所用的方法,他们都采用了。除了清扫街道外,他们还给城市有关部门写信,在市政厅请愿等。学生们做这些事情异常高兴、热心。现在他们发起了一个运动,要通过登广告和举行街邻会议为学校筹建一座操场。这些年级的英语课也是根据各俱乐部的工作规划的;学生们留意着他们的工作,还画图和写信。

大部分的手工和实际作业严格来说并不是为职业目的而教的,而是阐明所主张的“从做中学”的原理。类似这样的例子在今天争取进步的几乎所有学校中随时可以见到。全国许多学校都尝试办起了由学生自己掌管的印刷所,并取得了很大成功印刷设备的安装不是要教学生掌握这一行业的各道工序,而是要使儿童可以自己印一些小册子、海报,或者任何学校经常需要的其他文件等。学生对排版、印刷及拿到印刷品表现出极大的兴趣,不仅这样,就是这项工作本身,也被证明对英语教学有特殊的价值。排字是练习拼音、标点、分段以及语法的极好方法,因为排印一篇东西为避免犯错误提供了一个动力,而这种动力在学生为应付教师而做的书面练习时是决不会有的。校对也是同一种类的另一项练习。在这些学校里,一年所需要的几乎所有出版物,都是这些印刷所印刷的,其中包括拼音字母表、课程表以及学校文件等。

许多学校正在那里进行种种实验,想使英语课的教学更具体化一些。用教材教授的方法——就是先学各种规则、定义,然后练习、应用——己经证明是失败的了每个教师都熟悉这么一个故事:一个男孩在一张纸上写了50遍“I have gone”,为的是把正确的形式牢牢记住,可是随后他临走时在这一页的下面留了个便条给教师,开头就是“I have went home”。英语课的目的看来是绝对需要的,因为儿童看不出在孤立的语法及拼音上的进步对他从事的最感兴趣的事会有什么好处。如果语法及拼音上的进步是学生在做其他工作时附带得到的,那情况就完全两样了。这时再来告诉他为什么要写作、拼音、标点及分段,为什么要正确使用动词,改进便成了一种经验的自然要求。印第安那州葛雷学校的沃特先生觉得这样做是完全正确的,所以在该州课程所要求的通常的英语课中又增加了“英语应用课”。在这些课上,从事木工或烹调活动的班级讨论英语在从事这些学科的这些工作中的用法,并从语言角度纠正任何从事其他类似活动会出现的文字错误。这些班级中的一个学生,在纠正了语法上的一个错误后,无意中听到她说了一句:“那么,为什么英语课上他们不告诉我们这些东西?”对这个问题,她旁边学生回答说:“他们说了,但是我们不知道他们在讲些什么。”

在一些学校,如芝加哥的弗朗西斯·帕克学校,伊利诺伊州里弗赛德的“村舍学校”,英语课在低年级不是作为一门独立的学科教的,而是学生结合历史课写作文,记叙他们的旅行见闻和不用教科书所进行的其他活动。着重点是帮助儿童表达其思想,不过这种做法也为写作技能所需要的训练提供了大量的机会。语法在芝加哥的公立学校课程中不再作为一门独立的科目出现;每当课堂中任何一个学生发言,每一次书面练习,教师就上一堂语法课。

可是,如果能帮助学生在学习语法和规则时,以他们的自我分析作为第一步而不是最后一步,那么语法课是可以给予一个目的的,甚至11岁的儿童也会感到兴趣。这一点在布林莫学院附设的菲比索恩实验学校做得很成功。文法在课程中没有地位,但是学生们问了许多问题,以至于他们的教师决定以他们提出的问题为起点,让他们自己去发现语法规则只须从每周两三次的英语课中抽出几分钟就够了。三个月后,全班学生都能分析任何简单句子,能够立即区分及物动词和不及物动词,对动词“to be”的各种规则也完全熟悉了。语法课成了一门受欢迎的课;师生一起还发明了许多有助于训练的游戏。例如,一个儿童背上别了一张纸,上面用语法术语写了一个句子,全班就根据这个句子造句,如果谁能猜中纸条上说的是什么,他就取得第一名。课上不用教科书,教师提出一个句子,说这好比一个城市,通过讨论帮助学生把它分做几个地区一一单数、复数,等等。从这些单复数开始,他们又扩展到其他语法规则。不过,现在进步学校的普遍趋势,似乎是要取消孤立的语法学习,把它以及其他英语练习(文学是例外)作为班里学习的其他科目的一个部分。

印第安那州英特雷肯的男生学校的篇言“教孩子们生活”是“从做中学”的另一种说法。实现“教孩子们生活”这一点,与其说是通过专门设计来使课程更有活力和更具体,或者通过取消教科书以及师生间过去那种储水池和抽水机般的关系来达到的,不如说是通过给儿童一个充满了要做的有趣的事的环境来达到的。

这所学校的建筑是学生造的,包括四五幢大的木料建筑物,制定计划,打地基和铺地基,木工活和房屋装饰,都经过学生的劳动。照明和取暖设备是学生看管的,所有的电线及灯管也由他们安装和维修。校内有一个600英亩的农场,农场里有牛奶房、猪圈及养鸡场,还要播种和收割庄稼。所有这一切几乎也都是学生干的;大一点的男孩操作收割机和捆谷机,小一点的孩子在一旁看怎么做。屋内的事情,以同样的方式由学生经管。每个男孩看管他自己的房间,课堂及走廊中的工作,则由学生们轮流值日。有一个湖可供游泳和划船,有充分的时间进行各种传统的体育活动。大部分的学生都准备上大学,不过,他们进行的户外及手工活动,并不意味着他们要比城市里的中学生花更多的时间准备升学。

学校也从邻近村庄购来当地的报纸,并且编辑和印刷反映地方和学校新闻的每期四页的周刊。学生们要搜集新闻,大部分的稿子和全部的编辑印刷工作都由他们负责;他们还是刊物经纪人,要做登广告、刊物订阅发行等工作。英语教员也常常给他们必要的帮助。他们做这一切,并不是因为他们想了解某些工序,以便帮助他们离校后谋生,而是因为使用工具,从一个工种转换到另一个工种,应付各种不同问题,从事户外锻炼,学会满足个人日常需要等等,所有这一切,都具有教育的影响,它们能培养技能、创造性、独立性和体力——一句话,能培育人的性格和知识。

全国各地许多学校正在改革自然研究这门课。其意图是要使这门课富有生气,从而使学生能真正对动植物有点感觉,并且真正学到一些科学知识,而不仅仅是一些对自然的触动情感的描述和赏心悦目的作品。它也不同于自然研究的材料堆积,后者并不比文学类的记载更富有真正的科学色彩。这里教师教给学生的是一大堆孤立的事实,所依据的是教师多多少少从各方面搜集来的材料;学生一个东西接一个东西地学习,每一个东西和别的东西或任何一般的工作计划毫无联系。尽管一个儿童学了外部世界的一大堆事实,但在使自然本身更为真实或更易理解方面,他获得很少,或者一无所获。

假如要把自然研究变为一门科学,学生的手头就必须有真正的关于这门学科的材料;学校里必须有一个实验室以及各种实验和观察的设备。这一点在乡村很容易,因为自然就在校门和窗户外面。这门课能够以极完备的形式组织起来,就像前面己经描述过的菲尔霍普和哥伦比亚学校那样。

伊利诺伊州里弗赛德的“村舍学校”和康涅狄格州格林威治的“森林小学校”对于自然课研究给予极大的重视。在前者即村舍学校中,儿童有一个园地种植各种蔬菜,这样他们无论春天秋天,都能在烹调课上用上这些蔬菜;园地里所有的活都由学生干,如种植、锄草和收藏等。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还养了一些动物。例如,他们养了一只罕见的鸟,这鸟和任何一名儿童一样是作为学校生活中的一员看待的,儿童们照料着它,看着它的生长,知道它的习惯,对各种野鸟的兴趣也变得愈加浓厚。在学校后院里有只山羊,它是这里最受喜爱的,儿童们从它还是小羊羔时就开始养,现在依然照料着它。学校处处鼓励学生,要他们照看和报告学校里供玩赏的动物以及他们在森林中发现的动物的情况。

在格林威治的“森林小学校”,室外作业是全校组织的基础,其中自然研究起着极大的作用。无论是什么季节和天气,学生常常成群结队深入丛林,研究树木花草的各个季节的各种形态。他们学会辨别各种鸟类及其习性,用同样的方法研究昆虫,识别天上的星星。事实上,他们在户外花去的时间是如此之多,以至于亲手获得了大量的有关自然界各个方面的知识。学校的组织者把室外活动这一基础称为“森林知识”;他相信,经历一些在森林中生活的人所要做的事——骑马、围猎、野营、搜索、攀登、划船以及印第安人的各种手艺——将会培养出强壮、健康、独立、有充分发展的性格以及对自然美的深刻感受的青年人。这么一来,自然研究又成为上面这些训练的一部分。无论学生干什么,划船、散步或是从事园艺,总有一位教师与学生结伴,向他们解说有关活动以及为什么这么做,要他们留心周围的事情。毫无疑问,这个学校的儿童,即使年龄很小,也有了对自然界的认识和欣赏力,这种认识和欣赏力就是在乡村生活的儿童中间也是很难得的。

在大城市中研究自然,提供了完全不同的问题,那里只有公园及庭院有各种花木,惟一的动物是送货的马和巷子里的猫。在这种情况下,教师有理由感到为难,当学生从未见过自然的时候,究竟什么才是教他们热爱自然的最好方式?教师也有理由表示怀疑,要求学生观察的那些事物,不但不在学生的生活中起任何作用,而且在相当程度上是人为造成的,在这种时候,尝试发展学生的观察力究意有多大价值?然而,野外的自然界,如树林、旷野、溪流等等,虽然对于城市长大的儿童来说大都是没有意义的,但也有许多材料可以利用,使从未见过一树一牛的儿童能够认识自然的真面目。现代的教师是以全班学生熟悉的任何事物为起点的,如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鸟,放在缸里的金鱼,或操场上满是灰尘的树木等,从这些事物入手,引导儿童一步步接近自然,直到他们确实能得到“乡村”的一些概念,以及它在每个人的生活中所起的使用。菜园对大多数城市儿童来说,也是很显然的起点;即使他们家里的后院连小园子都没有,但总有邻居家会有,儿童总是兴致勃勃地想弄明白他们吃的蔬菜来自哪里,又是怎样生长的。

无论是印第安那波利斯或芝加哥的公立学校,都认识到了这类工作对儿童所具有的价值。在印第安那波利斯,园艺是小学七、八年级以及中学的一门常设课。该城市还购买了很大一块地,离城不远,往返方便。任何家中没有园子的儿童通过请求,都可以获得一块地,从而结合有关课程学习园艺的理论和实践。获得的这块地面积不小,足以使儿童得到大量的体验,并使他们将课堂上学的东西付诸实践。无论男孩女孩,都有他们的园地,他们在园子里的工作,也和其他的工作一样计算学分。整个学校想方设法激起儿童对园艺的兴趣。从一年级起,学校就统计哪些儿童家里有园地,是菜园还是花圃,种些什么等等。如果儿童希望换些东西种,学校还提供种子,儿童则要向他所在的年级说明他是怎样利用他的园地的。

这个工作在很多乡村地区己成为理所当然的事,人人都熟悉。在美国南部和西部的学校,儿童成立了“谷物俱乐部”。在土壤的使用方面,这些俱乐部为当地的农民树立了辉煌的榜样。在许多小城镇,如果儿童想从事园艺,即发给他种子,到了秋天,举行花卉、蔬菜展览比赛,优胜者发给奖品,以提高大家的兴趣,使这项工作继续开展下去。确实,这些努力大部分是出于地方农业利益的需要委托学校作出的,目的是改良农业,增加地区的财富;不过,地方学校董事会正开始接管这个工作,因为它的实用的色彩仍然属于真正的自然研究。这或许可以作为使自然研究成为一门真正科学的一种手段;它决不会阻碍自然美与自然的用处方面的教学,这一点正是旧教育研究自然的目的。事实上,这倒可以作为学校为实现这一目的而能利用的最强有力的武器。任何人,特别是儿童,都喜爱和珍视很多东西,其中他们的知识的积累是最受重视的。每一样东西的真正价值,对于这个东西有某些了解的人是十分明显的。熟悉种种生长的东西和获得供应人们食物的科学,对于养成勤奋与观察的习惯,不能不说具有重大的影响力,因为只有那在任何时候和任何情况下都照看园子,并且一贯地探求各种原因的园丁,才会获得成功。除此以外,这项工作还有纯粹的经济价值,让我们的青年人自幼就真正尊重农民以及农民的工作,有了这种尊重态度,城市中人满为患的趋势就会消失。

芝加哥公立学校的做法与印第安那波利斯不同,不过在有些市区,对通过园艺来学习自然的做法也给予极大的重视。许多学校内有园地,所有学生都有机会从事真正的园艺工作;学校把这些园地作为学习自然的基础,儿童在科学栽培方面也受到教育。这样做也给城市带来了变化,换句话说,从事园艺工作对儿童及街邻的价值是明显的:就儿童方面而言,这可以作为一种赚钱的手段,或者用这种方式为家庭供应蔬菜;就社会方面而言,园艺可以使地方清洁,街市美观。假如居民想把他们的后院及空地开辟成园地,他们就不会往那里扔垃圾,也不会允许别人那样做。特别是在学校周围的一些街道,这工作做得尤为出色。开始总是先由儿童对园艺发生兴趣,做出努力,以后整个社会逐渐对园艺产生巨大兴趣,所有可利用的隙地都用上了。该地区本是贫穷的,园艺一兴,除了家庭的面貌大为改观外,对人民也是一种实实在在的帮助。靠了学校的帮助,这地区的很多成年人在城外租赁了大块园地,并种上蔬菜。这一实验获得了极大的成功。本来毫无经验的市民,通过利用机会接受学校提供的教育,竟能规划并从事园艺工作,而且一开始就获得了成功。学校方面得到的好处也是很多的,因为许多外来的家长与学校密切接触之后,发现学校确实是地方上的一种力量,他们可以和学校共同协作。这些人过去由于胆小无知,或是只因为他们感到学校是一种高不可攀的机构,因而通常对其子女进的学校是敬而远之的。

芝加哥市的“市民研究自然”的活动,动力除了刚才所说的来自地区外,主要还来自芝加哥师范学院,这所学校的生物学教师在这个问题上尤其花了大量的功夫除了熟悉园艺工作,并特别注意菜园的生长情况外,教师还将许多植物栽培在室内,以便发展学生的审美力,帮助做出科学的解释,以及协助地理课的教学。不过,植物的选择是专门考虑了地方的条件的,而且希望以此来推动学生美化自己的环境。因为大家知道,教植物学的科学原理,可以用适合于家庭种的植物来说明,也可以从科学抽象的角度选择制作标本来加以说明。对于公园、游戏场以及周围的空地有了一番特别研究,儿童就能知道怎样来美化城市,而且也确保加强了一种实际的求知欲望。他们还在校内养了很多心爱的动物,如白鼠、鱼、鸟、兔子等等。当然,尽管这些动物是供实用的,用来说明动物结构及生理学的原理,但它们也用来培养学生对动物的仁慈之心以及对动物生活的普遍同情。做到这一点并不难,因为儿童天性对于动物比对植物更感兴趣。在儿童看来,动物是真正有其特性的个性,它们的需求必须得到尊重。由于儿童注意到环境对于动物的健康及活力的影响,自然他们对个人的卫生问题也逐步重视起来。

人们将会看到,尽管研究自然的目的是要灌输科学原理,但是其主要用途,却是培养一种富于同情心的理解,即理解动植物在生命中也占一定地位,同时还要发展情感和审美的志趣。大都市里的环境,与农家生活及乡村风情大不相同。在大城市里,有无数儿童认为水泥和砖块天生就是在地面上的,树木花草对他们来说倒是不寻常和人为的。他们的头脑,只知道牛奶、黄油及鸡蛋来自商店;他们不知道有母牛和小鸡——甚至出现这样的事:最近纽约一个闹区的老居民们碰头聚会,使他们感到好奇的竟是一头从乡下牵来的活牛。在这种情形下,要使自然研究中的科学问题生动有趣是困难的。儿童的经验中,没有那种情境当然成为这些事实和原理的组成部分。甚至气候也受到人为的调节,除了冬天有取暖的需要外,时令的变迁过程对学生的生活没有特别的影响。城市中的自然研究,就像研究美术那样,例如绘画或音乐,其价值与其说在于直接实用性的,倒不如说在于审美性的。自然在儿童的活动中如此微不足道,以至于难于使它具备“训练”的价值,除非把它变为和市民有利害关系的东西。由于对这种情况认识模糊,因此可以解释为什么城市学校中自然课的教学如此杂乱无章,敷衍了事。要给城市的儿童找到观察材料,就像农村儿童所能接触到的自然事实一样,这确实是一个严峻的问题。

在纽约市最热闹的一个地区,人们可以看到,在普拉特小姐所教的规模不大的“游戏学校”里,正在进行着一项有价值的试验,以实现上面这个目的。自然研究对于小孩是完全不教的。假如他们要上公园,或是种花养动物,那是因为这些事情是快乐的游戏的材料,并且因为它们美丽而有趣;假如儿童提问题,想对这些东西有更多的了解,那更好。教师并不告诉儿童树叶花草、母牛、蝴蝶,也不设法寻找难得的机会让儿童观察这些东西。相反,教师利用的大量材料,都是儿童在街上在家里看到的东西。街对面正在建造的新大楼,就像在公园一样,同样提供了观察及提问的机会,而且前者更为儿童所熟悉。他们观看人们是怎样把砖瓦灰浆搬到上面的楼层;他们看到装着沙的车子如何卸货,也许其中一个儿童就会知道这些沙土是车夫从河边的船上取来的。他们看到送货员串街走巷,设法了解他送上门来给母亲的面包是从哪里取来的。他们看到儿童在操场上游戏,懂得除了好玩的一面外,游戏对身体也有益。他们到河边散步,看到一只只渡船载人往返,煤船在那里卸货。所有这些事实,比起乡村生活中的那些东西来,对儿童的关系更为密切;因此他们理解这些东西的意义以及它们与自己生活的关系就更为重要,尽管敏锐的观察力同样也要通过训练。这类工作对于为学生今后学习科学及地理打基础来说,同样也是有价值的。它除了能激起学生的好奇心和观察力外,还能向他们展示一些社会生活的原理,这些原理在他们今后的学习中会得到进一步的解释。

哥伦比亚的密苏里小学是根据同样原理安排其课程的。儿童使用和学习的所有关于自然的材料,都从学校附近或是他们家里找到。对于季节及气候的研究,他们是随着当地季节气候的变化天天进行的。更为重要的是,儿童还研究自己住的城市,研究衣食住行,这样就使研究的基础不是教师给予的教学,而是儿童自己在旅行中通过观察得来的所见所闻。这样得来的材料,与儿童自己的生活直接有关,因而对于教会儿童怎样生活更为有效。把这些东西教给城市长大的儿童,与把园艺及有效利用土地的原理教给农村的儿童,道理是一样的。无论小孩或成人,通过理解自己的生活环境,就可以学会评判自然之美及其秩序,并且尊重真正的成就;与此同时,他也在为自己控制环境打下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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