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性能达到的境界(10-15)(选)

 

 

第十章 一次人类价值讨论会的评论(选)

 

这四篇文章看起来似乎完全不同而实际上并非如此。他们在价值信念方面都有一些共同的基本观点的改变。这是一些革命性的改变,是仅仅在最近才发生的、我们大家都应该意识到的改变。

在这些文章的任何一篇中都没有对价值的来源问题进行人类以外的探讨。不涉及超自然的东西,没有圣书,没有视为神圣的传统。所有的发言者都同意,引导人类行动的价值必须在人和自然实在自身的本性中寻求。

不仅所说的价值的所在是自然的,而且发现这些价值的程序也是自然的。价值只能由人的努力和人的认识去揭露(或发现),诉诸人的实验的、临床的和哲学的经验。这里涉及的力量没有一种不是人的力量。

进一步的涵义是,它们只能是被发现、揭露或找出,而不是(或也如)被发明、构建或创造。这又意味着,它们在某种意义上和在某种程度上存在着,它们可以说是等待着我们去发见它们。在这个意义上,价值是象其他自然界的秘密一样被看待的,那是我们现在可能还不很清楚但毫无疑问将来终究会屈服于我们的探测和搜索的。

这四篇文章在涵义上都抛弃了简单化的科学概念,一种认为科学是“客观的”(就这个词的传统含义说的)、仅仅是公开的、仅仅是“外在的”看法,期待一切科学陈述都能套入物理主义的形式中,即使现在不能将来也能。

这样一种对心灵的认可当然必定会破坏绝对客观主义的科学论。有些人会感到,这样的“心灵主义”会毁灭一切科学,但我不同意这样一种愚蠢的看法。相反地,我要说,内部保留着心灵的科学是远更强大的而不是有所削弱的科学。例如,我认为,这一扩大的、内容更丰富的科学概念肯定能较好地处理价值问题。我们知道,力求成为纯客观和非人格的科学是狭隘的,其中根本没有价值、目标或目的的地位,因而不得不把它们划到存在的界限以外。它们的事实性不得不遭到否认,或者,永远置于科学认识能达到的范围以外(这使它们成为“无关紧要的”,不值得认真审查)。谈论价值变成“不科学的”或甚至反科学的,于是它们被推到另一边,推给了诗人、哲学家、艺术家、宗教家和其他心肠虽热而头脑较软的人。

换句话说,这些论文实质上是“科学的”,即使在“科学”一词的一种较古老的和较原始的意义上说也一样。据我看,这些论文在精神和方法上都和19201925年前后关于维他命的讨论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他们那时也如我们今天一样处于临床的、前实验的阶段。

假如事情是如此,我们自然应该保持讨论和设想的开放和多样化。我们不应过早地封闭,使多种可能关在门外。这一讨论会中研究的多样性似乎是很适合需要的,假如有时间甚至能谈得更多。现在已不是传统学派的时代,我很高兴地注意到20年前学派之间的激烈论战已由一种对于合作与分工的谦和承认所取代。

我相信我们也需要谦虚地无约束地承认,我们是被迫对价值问题关心的,不仅是由于科学和哲学的内在逻辑的驱使,而且也由于我们的社会文化或宁可说我们的整个种族当前所处历史地位的促动。通观历史,价值问题只有在争论不休和有疑问时才有人研究探讨。我们的处境是传统的价值体系已经全都失败了,至少对于富有思想的人是如此。由于我们的生活没有值得信仰和赞许的价值似乎是不可想象的,我们现在正处在投身于一个新的方向的过程中,即科学价值观的方向。我们正在尝试一种新的实验,区分作为事实的价值和作为愿望的价值,希望能由此发现我们能相信的价值,而所以相信是因为这些价值是真的,并不是因为它们是满足幻想的。

 

第十一章 知者和所知(选)

 

我的大题目是:人与人之间沟通的许多困难是人内部沟通障碍的副产品;人与世界之间的沟通,不论是来是回,主要依赖于双方的同型性(结构或形式的类似);世界能传递给人的仅仅是他配得上的,应得的或“企望的”;在很大程度上,他能从世界接受的和能给予世界的,仅仅是他自身的存在。

因此,对人格内部结构的研究是理解人能传递给世界什么和世界能传递给人什么的必要基础。每一医师、每一艺术家、每一教师对此都有直觉的了解,但这个问题应该进一步阐明。自然,我这里是就沟通一词的广义而言。我概括了全部感知和学习过程,全部艺术和创造形式。我概括了始发过程的认识(原始的、神话的、隐喻的、诗的认识)以及语言的、理性的、次级过程的沟通。我想谈我们看不见、听不到的东西,以及能触及我们的一切;谈我们无言语和无意识表现的东西,以及我们能清楚说出或构造的一切。

这个大题目——带有外部类似困难的内部困难——引出的一个主要后果是:我们应该期待我们和外部世界的沟通能随着人格发展的改善,随着人格的整合和完整,随着摆脱人格各部分之间的内战而得到改善,即,我们对实在的认识应该改善。

人格内部的分裂

首先,我所说的内部沟通的失败是什么意思呢?从根本上说,最简单的例子是人格的分裂,其中最富戏剧性、通常最熟知的是多重人格。凡是我在文献中能够找到的这一类病历我都进行了审查,有几例我曾亲身接触到,连带审查了不那么带戏剧性的神游和健忘症。据我看,它们都落入一个一般的模式,我能作为一种初步的普遍的理论表述出来,它对我们现在的研究会有些效用,因为它能说明我们所有人的某些内部分裂问题。

在我所知的每一例中,具有“正常的”或外现的人格的人是一种羞怯的或安静的或含蓄的人,往往多为女性,因循惯例并有控制,谦恭甚至能克制自己,不侵犯别人,“善良”,但往往胆小怕事,并容易受欺。在我所知的每一例中,那个突然爆发进入意识并控制全身的“人格”是完全相反的,冲动性的而不是有控制的,放纵自己而不是克制自己,大胆、粗鲁而不羞怯,藐视习俗,热衷于享乐,侵犯他人、要求他人为自己服务,不成熟。

这显然也是一种我们在我们所有人当中都能看到的、以较不极端形式出现的分裂现象。这是冲动和控制、个人要求和社会要求、不成熟和成熟、不负责任的寻欢作乐和承担责任等等之间的内部冲突。我们在既成为恶作剧的小淘气又成为清醒、负责、能控制冲动的公民方面能取得多大程度的成功,我们也就能在怎样的程度上减少分裂和更加整合。顺便说,这也是对多重人格理想治疗的目标:保留两种或全部三种人格,但要有一种优美的融合,或在意识控制或前意识控制下的整合。

这些多重人格的每一种都以不同的方式和世界交往。他们不同地谈话,不同地书写,沉迷于不同的活动,以不同的表现陷入情网,选择不同的朋友。在我接触到的一例中,“任性儿童”人格写一手大笔、散乱的字体,说儿童的口头语,并时有拼音错误;“能克制自己、受人欺压”的人格写的字却是小心翼翼的、因循惯例的、守规矩的中学女生的手笔。一个“人格”读书和学习,另一个不能这样做,太没有耐性,也没有兴趣。如果我们曾想到让他们一试的话,他们的艺术作品一定也会有很大不同。

在我们其余的人中,同样地,我们自己的那些遭到拒绝并被逐入无意识存在状态的部分也能并必然会突然发作,对我们和外界的沟通,不论是吸收和输出,都将产生公开的影响,既影响我们的行动,又影响我们的认识。这一方面通过投射测验,另一方面通过艺术表现是很容易得到证明的。

投射测验表明,世界在我们看来是什么样子,或不如说,它表明我们如何组织世界,我们能从世界中取出什么,我们能让它向我们说明什么,我们选择观察的是什么,以及我们在选择中拒绝倾听或拒绝观察的是什么。

在我们的表现面也有类似的情形,我们表现我们是什么。我们分裂到怎样的程度,我们的表现和沟通也相应地分裂、偏颇、片面到怎样的程度。我们整合、完整、统一、自发以及能充分发挥作用到怎样的程度,我们的表现和沟通也在怎样的程度上成为完整、独特、有自己的风格、活跃并富有创造性,而不是受到抑制、习俗化和矫揉造作的,并成为诚实的而不是假冒的。临床经验证明,这适用于绘画和文字艺术表现,也适用于一般的表现动作,或者也适用于舞蹈、体育运动和其他全身活动的表现。这不仅适用于我们有意对他人施加的沟通作用,而且它似乎也适用于我们非有意施加的作用。

我们自身的那些遭到我们排斥和压抑(出于畏惧或羞耻心)的部分并不是不再存在。它们没有死而是潜伏了起来。我们人性中的这些潜在的部分此后可能对我们的沟通产生不论什么样的影响,它们往往都是不为我们所注意的,或者我们似乎感受不到是我们的一部分,例如,“我不知道我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我不知道什么东西支配了我。”

在我看来,这种现象意味着表现不单单是一种文化的事情;它也是一种生物学现象。我们必须讨论人性中的类似本能的因素,讨论那些人性内在固有的方面,那是文化不能扼杀只能压抑的,而不论文化怎样,它们仍将继续影响我们的表现——即使是在卑怯的方式下。文化只是人性的必要原因,不是充足的原因。但我们的生物因素也只是人性的必要原因,而不是充足原因。的确,只有在一种文化中我们才能学会一种口语。但同样真确的是在同样的文化环境中一只黑猩猩却不能学会说话。我这样说是因为我模糊地觉得沟通是太绝对化地在社会学水平上受到研究,而在生物学水平上研究得很不够。

追踪上述这一问题,探讨人格内部的分裂如何污染我们和世界的沟通,我将援引几个著名的病理例子。我引用它们还因为它们似乎是一个普遍规律的例外,这个普遍规律说,健康的和整合的人会成为一个优越的感知者和表现者。有大量临床和实验两方面的证据支持这一概括。然而也有例外迫使我们审慎地对待这个问题。

精神分裂症患者是控制和防御正在瓦解或已经瓦解的人。这样的人于是倾向于溜回个人自身内部的世界,他和他人以及自然界的接触往往会被破坏。但这也包含着他和世界沟通中的某些破坏。对外界的畏惧切断了和外界的沟通。内部的冲动和呼声因而也能变得十分高涨,扰乱了现实的试探。但也很真确的是,精神分裂患者有时表现有一种局部的优势。由于他太陷于被禁止的冲动和始发过程认知,据说他偶尔会在解释他人的梦和探测他们深藏的冲动中显得非常敏锐,例如,探测他人隐匿的同性恋冲动等等。

我们还可以从另一方面来看。有些治疗精神分裂最佳的医师自己就是精神分裂者。我们在各处都能看到有报告说,以前的患者能成为特别优秀和理解病情的护理员。这一点的有效与嗜酒者互诫协会的原理大致相同。我的一些朋友是精神病专家,他们现在正在寻求这种参与性理解,办法是用LSD(一种麻醉药)或墨斯卡林取得一种短暂的精神病体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在这一领域中我们也能从精神变态,特别是从“陶醉”型变态人格中学到很多知识。他们可以简略地描述为没有道德意识,没有内疚,没有羞耻感,没有对他人的爱,没有抑制,很少控制,他们能相当有效地做他们想做的事。他们会变成伪造者、骗子、多婚配者、娼妓、靠机智而不是靠努力工作赚得生计。这些人,由于他们自己的贫乏,一般不能理解他人中的良心谴责、悔恨、无私的爱、同情、怜悯、内疚、羞耻心或难为情。你不是什么,你也不能认识或理解什么。它不能向你传递它自身。由于你是什么迟早会传递它自己的信息给你,精神变态者最终会被看作冷酷的、可憎的和可怕的,即使起初他似乎是那么兴高采烈地无忧无虑,寻欢作乐,没有神经质。

又一次我们得到了一个例证,它说明病态虽然包含沟通的普遍切断,却也包含着在特殊的方面有更高的敏锐和技巧。精神变态者在发现我们的精神变态因素方面是非常敏锐的,不论我们怎样小心翼翼地掩饰。他能认准并利用我们心中的骗子、膺造者、说谎者、偷窃者、伪装者、假冒行为,并能利用这种技巧谋生。他说,“你不能欺骗一个诚实的人,”并似乎非常相信他具有探测任何“灵魂中的窃贼”的能力。(自然,这也表示他能看出偷窃的不存在,那又意味着人品在外表和举止中变得可见了,至少对于强烈感兴趣的观察者是如此,即,人品把自身传递给那些能理解它并赞同它的人。

男性和女性

个人内部的沟通和人与人之间的沟通这两者的密切关系能在男性和女性的关系中特别清楚地看出来。请注意我不说“两性之间”,因为我的论点是:两性之间的关系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于每一个人(不论男或女)的内部的男性和女性之间的关系。我能想到的最极端的例子是男子妄想狂者,他经常有被动的同性的性关系渴望,一种想被强壮男子鸡奸和污辱的愿望。这一冲动极为可憎,不能为他所接受,他力图压抑它。他用一个主要方法(投射法)帮助他否认他的渴望,把它从他自身中分裂出去,同时让自己想别的事情,谈别的事情,并集中注意于有吸引力的主题。是他人要强奸他,不是他愿意被强奸。因此,在这些患者中有一种猜疑性,它能以最明显的哀婉情绪表现出来,例如,他们不愿让任何人走到他们背后,他们会保持背靠墙的姿势不动,等等。

这听起来并不象是很疯狂。通观历史,男人们总是把女人看作引诱人的妖妇,因为他们受到她们的引诱。男子在爱上一个女子时会变得温柔体贴,不自私而文质彬彬。假如他们生存在一种把这些作为非男子气的文化环境中,他们会迁怒于女子,因为她们使他们变得软弱(去雄)了,于是他们发明萨姆逊和戴莉拉的神话来证明女人是多么可憎。他们投射恶意。他们谴责镜子,因为镜子有反映作用。

美国的女人,特别是“进步的”和受过教育的女人,经常向她们自己身上很深的依赖、被动和顺从的倾向作战(因为这对于她们在潜意识中意味着自我或人格的一种放弃)。于是,这样的女人很容易把男人看作可能的统治者和强奸犯并按照这样的理解对待男人,经常驾驭男人。

为了这样的理由以及其他理由,男人和女子在多数文化中和多数时代中是彼此误解的,彼此不是真正友好的。就现实的情况看,我们可以说他们彼此的沟通一直是而且现在仍然是不好的。常常是一个性别统治另一个性别。他们有时能设法过下去,办法是切断女人世界和男人世界的联系,依据男女性格有很大不同而无交迭的看法进行彻底分工。这能得到某种类型的和平,但肯定不会有友谊和相互理解。心理学家关于两性之间改善理解必须提出的建议是什么呢?一般都同意的答案是:性别之间的敌对主要是个人内部(他或她的内部)男性和女性成分之间的无意识斗争的一种投射。两性之间的和谐依赖于个人内部的和谐。

正在他自身内部向他和他所处的文化环境确定为女性的品质进行战斗的男人,也会在外部世界向这些同样的品质进行战斗,特别当他的文化珍视男子气胜过女子气时是如此,而这样的文化是常情。如果认为女子气是富于感情,或缺乏逻辑,或依赖性,或爱色彩,或对孩子温柔,他会惧怕他自身中的这些品质而向它们作战并力图成为反向的人物。他在外部世界中也会向它们作战,拒绝它们,把它们完全移交给女人,等等。搞同性恋的男人在诱惑或勾引别人时经常遭到他们想接近的男人的粗暴毒打,极可能是由于他们的诱惑所引起的畏惧。这一结论肯定已受到这样的事实所支持,即毒打往往发生在同性恋动作之后。

我们在这里所看到的是一种极端二歧化的、非此即彼的亚里士多德式的思想方法,那是哥尔德斯坦、阿德勒、柯尔齐布斯基等认为非常危险的。对于这同一问题,我的心理学说法是:“二歧化意味着病态化;病态化意味着二歧化。”认为你不是一个男人,地地道道的男人,就是一个女人而别的什么也不是,有这样认识的男人注定要同自己做斗争,并永远离开女人。他懂得心理“两性”事实到怎样的程度,意识到非此即彼定义的专断和两极化过程的病因性质到怎样的程度,他在怎样的程度上发现差别能彼此融合并形成一定结构而不必彼此排斥和相互敌对,他也将在怎样的程度上成为一个更整合的人,能接受并享受他自身内部的“女性”。假如他能和他内部的女性和谐相处,他便能和他身外的女性和谐相处,更理解她们,减少对待她们的矛盾心情,甚至更赞美她们,因为他认识到她们的女性比起他自己的衰弱得多的变式是多么优越。你肯定能和一位你所敬重和理解的朋友更好地交往,这和你同一位你惧怕、憎恨而深感神秘的敌人交往大不相同。要和外部世界的某一部分交朋友,最好先同你自己身内的那一部分交朋友。

我在这里并不想说,一个过程必然先于另一个过程。它们是并列的,也可以有另一种方式的开端,即,接受外部世界中的X,能有助于接受内部世界同样的X

始发和次极两种过程的认识

抛弃内部心灵世界而支持作为常识的“现实”的外部世界,这种倾向在那些必须首先成功地和外部世界打交道的人中是更为强烈的。而且,环境越强硬,对内部世界的排斥必然也越有力,而对于一种“成功的”顺应说也更危险。于是,对于诗意、幻想、梦境、情绪激动的畏惧,在男人中比在女人中、在成人中比在儿童中、在工程师中比在艺术家中更严重。

还请注意,我们这里又有了一个关于深刻的、西方的或许也是一般人类的二歧化倾向的例证,认为在可供选择的或不同的事物之间,一个人必须选择其一或另一事物,而这含有排斥未被选中对象的意思,好象一个人不能同时兼有二者。

我们又有了一个能够说明这样一种看法的事例,这种看法认为,我们在自身内部对于哪方面是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我们在外部世界中对那方面也会同样的盲目和耳聋,不论是在游戏、诗意、美感、始发创造性等等方面都是如此。

这个例子还由于另一原因而特别重要。在我看来,协调这种二歧化的努力对于教育家可能是一个最好的出发点,有助于完成解决全部二歧化的任务。那就是说,这可能是一个良好的和实际的开端,能教育人类中止以二歧式的方式思考问题,学会以一种整合的方式思考问题。

这是对于那种过分自信和孤立的唯理论、唯文字论、唯科学论(这些论调正在集结势力)的强大正面攻击的一个方面。宏观语义学家、存在主义者、现象学家、弗洛伊德主义者、禅宗佛教信仰者、神秘主义者、格式塔治疗家、人本主义心理学家、荣格派、自我实现心理学家、罗杰斯派、柏格森派、“创造性”教育论者以及许多其他学者,全都帮助指出,语言、抽象思维、传统科学有局限性。思维和科学曾被认为是控制黑暗的、危险的、邪恶的人类深层动机的手段。但现在我们确实知道,这些深层动机不仅是神经症的源泉,而且也是健康、欢乐和创造性的源泉,我们开始谈论健康的无意识,健康的倒退,健康的本能,健康的非理性和健康的直觉。我们也开始希望这些能力能拯救我们自己。

宏观的理论答案似乎在于把握整合的方向,摆脱分裂和压抑。自然,我所提到的所有这些学术运动自身也能很容易变成分裂的力量。反理性主义、反抽象主义、反科学、反智力论也是分裂因素。得到恰当说明和构想的智力是我们最伟大、最强有力的整合力量之一。

自律和同律

在我们试图理解内部和外部、自我和世界的关系时,我们面临的另一个难题是自律和同律之间的复杂相互关系。我们会很容易地同意安贾尔的说法,认为在我们内部有两大意向或需要,一种趋向自私,一种趋向无私。自律的倾向,从它自身看,引导我们趋向自我满足,趋向和世界争胜的力量,出于它自身的法则愈益充分地发展我们自身内部独特的自我,亦即出于它自身内在的动力、心灵自生自长法则而非环境的法则。这些心灵的法则和外部现实非心灵世界的法则是不同的,分离的,甚至对立的。这一对自身同一性的追求,或对自我(个体特征、自我实现)的探索,肯定已经由于成长及自我实现心理学家的努力,弄得对于我们都很熟悉了,且不谈存在主义者和许多学派的神学家。

但我们也意识到有同样强烈的倾向,似乎和上述倾向矛盾的倾向,要放弃自我,使我们自己淹没于非我中,放弃意愿、自由、自我满足、自我控制、自律。在它的病态形式中,这导致血统、乡土和本能浪漫主义,导致受虐狂,对人的轻视,不是寻求完全在人以外的价值,就是寻求人的最低动物本性以内的价值,两者都出于对人的轻视。

在另一本著作中,我曾在高同律和低同律之间作出区分。本文中我愿在高自律和低自律之间进行区分。我希望这样做能表明,这些区分有助于我们理解内部和外部之间的同型性,并由此为改善人格与世界之间的沟通打下一个理论的基础。

在感情上可靠的人中所发现的自律和力量与不可靠的人的自律和力量是不同的。非常宽泛但并非太不准确地说,是与世界争胜的人格的增强,这种争胜是在一种非此即彼的二歧方式中进行的,在这种方式中两者不仅是完全分离的,而且是相互排斥的,好象彼此是仇敌。我们或许可以称之为自私的自律和力量。在人人不是铁锤就是铁砧的世界中,这样的人是铁锤。在我最初用猿猴来研究“力量”的这些不同性质时,我把这称为专制的或法西斯的统治。在以后对大学生的研究中,它被称为不可靠的高统治。

可靠的高统治完全是另一回事。这里有对世界和他人的感情,有大哥哥般的责任感和对世界的信任感,和世界打成一片的情感,而不是敌对感和畏惧感。这些人物的优越力量是为了欢乐,为了爱,为了帮助他人而利用的。

依据种种理由我们现在发现,可以说这些不同是心理上健康和不健康的自律之间的不同,也是心理上健康和不健康的同律之间的不同。我们也发现,这一区分使我们能看到自律和同律是相互联系而不是彼此对立的;因为当人更健康、更真诚地成长时,高自律和高同律会在一起成长,一起出现,并最后趋向溶合,构成一个更高的统一体,把两者都包括在内。自律和同律、自私和无私、自我和非我、纯粹心灵和外部现实等等的二歧化现在都会趋向消失,并能看作不成熟和不完善发展的副产品。

虽然这种二歧超越在自我实现的人中能作为一件通常的事情被观察到,它却也能在我们大多数其余的人中,在我们自我内部和自我与世界之间最高整合的时刻看到。在男女之间或亲子之间最高的爱中,当人达到力量、自尊、个人特征的极点时,他也同时会和他人打成一片,失去自我意识并在一定程度上超越自我和自私。在创造的时刻,在深刻的美感体验中,在顿悟体验中,在生孩子时,在跳舞时,在体育经验中,和在其他我曾统称为高峰体验的时刻,也能发生同样的情况。在所有这些高峰体验中,要明确区分自我和非我已成为不可能。人整合起来了,他的世界也整合起来了。他感觉良好,他的世界也显得良好了。等等。

首先请注意这是一个实证的论述而不是一个哲学的或神学的论述。任何一个人都能重复这些发现。我确切无疑地是在谈论人的体验而不是超自然的体验。

第二,请注意这含有不同意各种神学陈述的意思。神学是说,超越自我的界限意味着摒弃或否定或失去自我或个人特征。在普通人的高峰体验中以及自我实现的人们中,这些是越来越高的自律发展的终端产物,是达到自我同一的终极结局;它们是自我超越的结果而不是白我湮灭的结果。

第三,请注意它们是暂短的体验,不是恒久的体验。假如这是进入另一世界,也总有回归日常世界的时刻。

充分发挥作用,自发性,存在认知

我们开始能以一种科学的方式对更整合的人格有所认识了,因为它影响着信息的接收和发出。例如,罗杰斯和他的同事的许多研究表明,当患者在心理治疗中有好转时,他以不同的方式变得更整合了,更“对经验开放”(更有效地理解),并更充分地发挥作用(更忠实的表现)。这是我们实验研究的主体,但也有许多临床的和理论的作者,他们在每一点上都赞同并支持这些一般的结论。

我自己的试点探索(不足以称为当代意义上的研究)从另一个角度达到了同样的结论,这是一种对相对健康人格的直接探索。首先,这些探索支持那一发现,即整合是心理健康的一个方面的规定性。第二,它们支持那个结论,认为健康人更自发,更善于表现,他们做出行为反应更容易,更全面,更忠实。第三,它们支持又一结论,认为健康人能更好地理解(理解自己、他人、和现实的一切)尽管如我曾指出的,这不是一种一律的优越性。有一个流行的故事让精神病人说“2+2=5”,而神经症患者说“2+2=4,但我不能容忍它!”我或许也能附加说,无价值的人——一种新的病态——说“2+2=4,那又怎么样!”而更健康的人实际上会说,“2+2=4,多么有趣!”

或者换一个说法。约瑟夫·鲍苏姆和我最近公布了一项实验报告,我们发现,可靠的人看照片上的面孔往往比不可靠的观察者所看到的更热情。何以如此,这是仁慈心的投射呢,还是天真的投射,或更有效的感知和理解呢?仍有待未来的研究,我们需要的是一个实验,能使被观察的面孔具有已知的热情或冷静的水平。然后,我们将可以问,那些观察到或归属为更多热情的观察者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或者他们对热情面孔判断正确,而对冷静面孔判断有误?他们看到的是他们想要看到的吗?他们是在要求自己喜欢他们的所见吗?

最后说几句关于存在认知的话。在我看来这是一种最纯的最有效的对现实的观察和理解。虽然这有待于实验的检验。它是对认识对象的更真确更可靠的认识,因为最超然、最客观、最少受到观察者的愿望、畏惧和需要的污染。它是非干预的、没有要求的、最能接受的。在存在认知中,二歧倾向于溶合,分类倾向于消失,对象被看作是独一无二的。

自我实现的人更倾向于这样的观察。但我曾经能够在我所问过的几乎所有的人中都得到这种观察和认知的报告,是在他们生活最高潮、最快乐、最完美的时刻做出的(高峰体验)。现在,我的观点是:仔细地讯问表明,当认识对象变得更个体化、更统一、更整合、更有趣、更丰富多采时,观察着的人这时也变得更活跃、更整合、更统一、更丰富多采、更健康。它们是同时发生的,并能从任何一方开始。即,对象(世界)变得越完整,人也变得越完整。同样地,人变得越完整,世界也变得越完整。它是一种动力学相互关系,一种互为因果的关系。一个信息的意义显然不只是依赖于它的内容,而且也依赖于人格能够对它做出反应的程度和范围。更“深的”含义只有更“深的”人才能理解。他的个子越高,他能看到的也越多。

如爱默生所说,“我们是什么,我们也只能看到什么。”但我们现在必须附加说,我们看到的什么又倾向于使我们相信它是什么和我们是什么。个人和世界之间的沟通关系是一种相互形成和彼此升降的动力学关系,一种我们可以称之为“可逆的同型”作用。高水平的人才能理解高水平的知识;但高水平的环境也倾向于提高人的水平,正如低水平的环境倾向降低人的水平一样。它们会相互影响使彼此更相似。这些看法也能应用于人与人之间的相互关系,也应有助于我们理解人怎样相互帮助和彼此塑造。

 

第十二章   育(选)

 

假如你拿起一本教科书或挑出一本讨论学习心理学的书,它的内容据我看大半都会是不切题的,即不切“人本主义”的题。它大都会说学习是联想的获得,是技巧和能力的获得,对于人的性格,那是外部的而不是内在固有的东西,对于人的人格和人自身也是如此。拣起钱币或钥匙或财物或诸如此类的什么东西也象拣起强化物和条件反射一样,那在某种很深刻的意义上看也是容易消耗掉的。你获得了一种条件反射,那又有什么关系;假如我对一个蜂音器的响声的反应是流口水然后这又消失了,对于我什么也没有发生;我没有丧失任何重要的东西,不论什么。我们几乎可以说,这些大本的讨论学习心理学的书没有多少重要性,至少对于人的核心、人的灵魂、人的本质说是如此。

受到这一新的人本主义哲学的启发,也产生了一种新的学习、教导和教育概念。简要地说,这样的概念坚持认为,教育的功能,教育的目的——人的目的,人本主义的目的,与人有关的目的,在根本上就是人的“自我实现”,是丰满人性的形成,是人种能够达到的或个人能够达到的最高度的发展。说得浅显一些,就是帮助人达到他能够达到的最佳状态。

这样的目的要求我们在教授学习心理学课程时做出非常认真的转移。它将不是一个联合性的学习。联合性的学习一般地说肯定是有用的,对于学习那些没有根本意义的事情或学习那些最终可以调换的手段——方法来说是极为有效的。我们必须学会的许多事情是那样的。假如一个人需要记住某一外语的词汇,他将通过死记硬背学会它。在这里,联合的定律是有帮助的。或者,假如一个人要养成驾驶中的各种自动的习惯,例如对红绿灯的反应之类,条件作用也很重要。特别是在一个技术化的社会中,它是重要的,有用的。但是,就成长为一个更好的人说,就自我发展和自我完成说,或就“成长为丰满的人”说,这些最高的学习经验是非常不同的。

在我的生命中,这样的经验远比上课、听讲、记忆头部十二条神经和解剖人脑、或记忆肌止端、或在医学院在生物课或其他这一类课程中所学的同类知识更重要。

对于我经历过的更为重要的经验是有了头一个孩子。我们的头一个孩子改变了作为心理学家的我。他使我曾非常热衷追求的行为主义显得十分愚蠢,使我不能再对它有任何容忍。那完全是不可能的。有了第二个孩子,又懂得人甚至在诞生前就是多么不同,使我不可能再依据那种相信人能教任何人学任何事的学习心理学来思考问题。或者那种华生的理论:“给我两个婴儿,我能使一个成为这样,一个成为那样。”就好象他从来没有过任何孩子。我们现在已经非常清楚,任何父母都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任意造就自己的子女。孩子们自己使自己成长为某种样子。我们充其量能做到的和我们经常能施加的最大影响不过是作为某种被孩子反抗的对象,假如孩子太坚持自己的意愿时。

另一个远比我曾得到的任何特殊课程的教育和任何学位更为我所重视的深刻的学习经验是我的人格心理分析:发现我自身的同一性,我的自我。另一个基本的经验——远更重要的经验——是结婚。就教育意义而论,这肯定远比我的哲学博士学位更重要。假如一个人想的是我们都想要的那种智慧,那种理解力,那种生活技能,那么他必须想的问题就是我愿称之为内在的教育,内在的学习,学习做一个一般的人,然后再学习做这个特殊的人。我现在正忙于把握住这一内在教育概念的一切副现象。肯定有一件事是我能告诉你们的。我们的传统教育看来是患有重病了。假如你按照这一框架想问题,想到成为一个好人,又假如你对你在高中学过的课程提出问题,“我学的三角课如何能使我成为一个更好的人?”一个声音就会回答说,“天晓得!它根本不能!”在一定意义上说,三角学对我是浪费时间。我早年的音乐教育也不很成功,因为它教一个深深爱好音乐并对钢琴极为迷恋的孩子不要学它。我有一位钢琴老师,他实际上是告诫我不要接触音乐。我不得不在长大成人以后重新自学音乐。

请注意我已经在谈论目的。这是19纪科学和当代职业哲学的革命扬弃,那种哲学实际上是一种关于技术而不是一种关于目的的哲学。因而我曾拒绝把实证主义、行为主义和客观主义当作讨论人性问题的理论。因而我曾拒绝那来自历史偶然的整个科学模式和它的全部工作,这种偶然曾使科学从研究非人格、非人的物,实际上从没有目的的物作为开端。物理学、天文学、力学和化学,直到它们变得脱离价值、价值中立,使纯描述成为可能时,才真正有所发展。我们现在已经越来越清楚,重大的错误在于:这一从研究事物发展而来的模式曾不合理地应用于对人的研究。这是一种可怕的方法,它是无成效的。

大多数建筑在这一实证主义基础上的心理学,以客观主义、联想主义、脱离价值、价值中立的科学模式为依据的心理学,当它由无数细小事实构成象珊瑚礁或象一座座山一般堆积起来时,肯定不是虚假的,但却是琐细的。我愿在这里指出,为了不致低估我自己的科学,我认为我们确实知道大量对人确有重要关系的事情,但我要坚持说,对人有重要关系的事情我们已经知道大都是由非物理主义的技术学会的,即由我们已经越来越明确意识到的人本主义科学技术学会的。

我们现在正处于一个转折点。我们正在转过一个拐角。某种新事物正在发生,有了一些可以觉察到的差异——不是兴味或专断价值方面的差异。这些差异是以经验为根据的发现。它们是正在被发现的新事物,由此并产生各式各样关于价值和教育的命题。

发现之一是人有高级需要,他有类似本能的需要,那是他的生物资质的一部分——例如,需要得到荣誉,需要受到尊敬,需要有自我发展的自由。高级需要的发现带有各种革命的涵义。

第二,是我对社会科学曾提出过的论点:许多人开始发现,物理主义的、机械论的模式是一种错误。

我要指出的是,专业科学和专业哲学就是奉献给忘掉价值这种命题的,就是排除价值的。由此必然把社会引导到原子弹,或天知道到哪里!

我担心,这种把好的方法(或才能)和内容(与目的)分割的倾向会引向这种危险。

对于弗洛伊德做出过的伟大发现,我们现在能够有所添加。我们现在正在改正他的一个大错误,那就是他认为无意识仅仅是不合乎需要的恶。但无意识也含有创造、欢乐、幸福、善和它自身的人的伦理和价值等等的根苗。我们现在知道,有健康无意识这种东西也如有不健康的无意识一样。新心理学正在全力研究这一点。存在主义的精神病学家和心理治疗家实际上正在把这种理解付诸实践。各种新的疗法也在实践中。

因此,我们有一个好的意识和一个不好的意识——又有一个好的无意识和一个不好的无意识,而且,就一种非弗洛伊德的意义说,善是真实的。弗洛伊德受到他自己的实证主义的局限。请不要忘记,弗洛伊德出自一种物理主义、化学主义的科学。他是一位神经学家。一项白纸黑字的宣誓曾表示要发展一种心理学能完全还原为物理学和化学的陈述。这就是他献身的目标。当然,他自己已证明他的观点不能成立。

我有一种非常强烈的意识,觉得我们正处在一股历史潮流的中间。从现在起再过一百五十年,历史学家对于今天的时代将说些什么呢?什么是真正重要的?什么是正在进行着的?什么是已经完成的?我相信,构成报刊大标题的许多东西已经完成了,人类“生长的尖端”是现在正在成长并将在一二百年内繁荣昌盛起来的东西,只要我们设法坚持下去。历史学家将谈论这一运动是历史的冲击,而现在,如怀特海德曾指出的,当你得到一个新的模式时,一个新的范式时,当有了一种新的观察方法,老的说法有了新的定义,现在意味着另外什么东西时,你会突然得到一种启示,一种豁然开朗的醒悟。你能以一种不同的方式看事物。

例如,我所谈论的新事物引起的后果之一是对弗洛伊德某一论点的直接否定,以经验为根据的(非伪善的、或专断的、或先验的、或从愿望出发的)否定,否认在个人的需要和社会、文明的需要之间存在着一种必然的、内在固有的对立。事实恰恰不是如此。我们现在已经知道有办法设置条件使个人的需要变得和社会的需要协调一致而不是对立,使两者为同样的目的进行工作。这就是一种以经验为依据的陈述,我是这样看的。

教育应该使人学会成长,学习向哪里成长,学习分辨好坏,学习分辨合意和不合意,学习选择什么和不选择什么。

承认和利用体质和性格中的个体差异。许多理想国的安排好象所有人都是可以互换的,都是一样的。我们必须承认一个事实,即在智力、性格、体质等等方面人之间确实存在着很大幅度的变异。对个体性、癖好、个人自由的认可必须详细说明应该考虑的个体差异幅度。在幻想的理想国中,没有低能儿,没有疯子,没有衰老,等等。而且,经常有某种规范以隐蔽的方式作为合乎需要的人的标准,这种标准从我们对于人类变异幅度的现有知识看已显得过于狭隘。各式各样的人怎么可能都符合仅仅一套规则或法则呢?你是否愿意考虑广阔的多元论。

 

第十三章 人本主义教育的目标和内涵(选)

 

假如我们看一看我们自己社会中的教育,我们可以看到有两种分明不同的因素。首先,有压倒多数的教师、校长、课程设计者、学校督察,他们的工作主要是让学生得到在我们工业社会所需要的知识。他们不是特别有想象力和创造性的,也不会常常问一问他们为什么要教授他们所教授的东西。他们主要关心的是效率,即灌输最大数量的事实给最大可能数量的学生,用尽可能少的时间、费用和人力。另一方面,有少数倾向人本主义的教育家,他们把培养较好的人作为目标,或用心理学的术语说,以自我实现和自我超越为目标。

课堂学习往往以使教师满意从而得到奖励为不言明的目标。学生在通常的课堂上很快就懂得,创造性会受到惩罚,背诵记住的反而会得到奖赏,因而集中注意于教师要他们说些什么,却不求对问题的理解。由于课堂学习的中心在行为而不在思想,学生学习的也正是如何行动,同时保持他自己的思想不变。

事实上思想往往是有碍于外在学习的。有了真知灼见,宣传、灌输和操作条件作用的效果统统都会消失。从这一点出发,我们应该问问自己,有多少课堂学习确实是受到无知支持的,其中又有多少由于真知而被破坏。

学生们自然已经浸透着外在学习的态度,并会象黑猩猩对拨弄者的技巧做出反应那样对分数和考试做出反应。在美国最好的大学之一中,一个男生坐在广场上读一本书,他的一个朋友走过他身边问他为什么要读那本没有被指定的书。读一本书的唯一理由竟会是它可能带来的外部奖赏。在大学的拨弄者技巧的包围中,这样提问是合乎逻辑的。

有一个关于厄普顿·辛克莱的故事可以说明大学教育中内在和外在方面的不同。辛克莱年轻时发现他攒不够大学学费。他仔细翻阅了大学学年制规则,发现有这样的规定:假如学生不能通过一门课,他将得不到这门课的学分,必须以另一门课的学分作为替代。对于这第二门课,学校将不收学费,因为学生已经为他的学分付过一次费了。辛克莱利用这一规定,故意让每门课都考不及格,结果赢得了自由的教育。

“赚取学位”这一说法概括了侧重外在方面的教育的弊端。学生在大学里投资一定量的小时数(称为学分)以后便机械般地取得他的学位。大学中所教授的一切知识都有以学分形式标明的“现金价值”,这种价值在所教授的各门课程之间很少或全无区分。例如,一学期的篮球训练正如一学期的法国哲学课一样赚取一定数目的学分。

在理想的大学中,将不再有学分、学位、必修课。一个人可以学习他想学习的任何东西。一位友人和我曾试将这一理想付诸实行,我们在布兰代斯大学组织了一系列讨论会并称它为“新生讨论会——理智生活入门。”我们宣布这个课程不设必读或必写的作业,也不给学分,不论讨论什么都由学生自己选定。我们并说明我们是什么人一一一个是心理学教授,一个是开业的精神病学家,期望通过我们对讨论会的说明和我们自己专业兴趣的说明能向学生表明谁应该来和谁不该来。参加这个讨论会的学生是出于他们的自愿,并且至少要对它的成败承担一部分责任。在传统的学校教室里,情况恰好相反——那是强制性的,学生总是出于某种原因而不得不进去听课的。

在理想的大学中,任何需要内在教育的人都是可以如愿的——因为任何人都能进步和学习。学生群可以包括有创造性的、聪明的儿童以及成人;包括低能者也如包括天才一样(因为甚至低能者也能通过感情和心灵学习)。大学将是无所不在的一一不局限于一定建筑物和一定时刻,教师将是任何有体会并愿与他人交流的人。学习与生命同长,活到老学到老。

理想的大学将是一种教育的隐退,使你能试着发现你自己;发现你喜欢什么,需要什么;你善于做什么,不善于做什么。人们将选取种种主题,出席种种讨论会,虽不敢十分肯定他们应走哪条路,但已在寻找自己的使命,而一旦找到了它,他们能很好地利用他们所受到的技术教育。换句话说,理想大学的主要目标将是自我同一性的发现,同时也是使命的发现。

我们说自我同一性的发现,这是什么意思?意思是找出你的真实愿望和特征是什么,并生活在一种方式中使它们能表现出来。你经过学习成为真诚的、忠实的,也就是让你的行为和言谈成为你内在感受真实而自发的表现。我们大多数人已学会避免真诚。

有许多教导真诚的方法。训练组是一项尝试,使你意识到你真正是怎样的人,你对他人怎样反应,办法是给你一个变得诚实的机会,说出你的内部真正在进行什么活动,而不是掩饰真相或斯文回避。

我们描绘为健康、坚强和鲜明的人,似乎是在谛听他们内在感受声音方面比多数人更清晰的人。他们知道他们需要的是什么,也同样清楚他们不需要的是什么。他们内在的爱好告诉他们。另一些人,恰恰相反,似乎很空虚,失去和他们自身内在信号的接触。他们吃、喝、拉、撒、睡,都按钟点安排,而不是接受他们自己身躯的暗示。他们做一切事都以外部标准为根据,从选择食物(它对你有益)和服装(它正时兴)到价值和伦理判断(我爸爸说的)都是如此。自知的一个重要部分是有能力谛听来自内部的信号。

有审美能力的人对于色调、外貌的协调、式样的适宜等等似乎比多数人有更清晰的冲动声音。智商高的人对于理解真理、看出这种关系为真、那种关系非真似乎有同样强有力的冲动声音。有创造性的儿童似乎是那些有较强冲动声音告诉他们什么是对什么是错的儿童。非创造性的高智商儿童似乎已经丧失了他们的冲动声音,变得循顺常规,总是期待父母或老师给予指导或启发。

健康人对于伦理和价道问题似乎也有清晰的冲动声音。自我实现的人在很大程度上已经超越了他们文化的价值。他们与其说仅仅是美国人不如说是世界公民,首先而且重要的是人类的成员。他们能客观地看他们自己的社会,喜欢它的某些方面,不喜欢另一些方面。假如教育的一个终极的目标是自我实现,教育就应该帮助人超越他们自己的文化强加于他们的条件作用而成为世界公民。这里便有了一个如何才能克服他们的文化适应的问题。

我们的学校和教师应该追求的另一个目标是使命的发现,一个人的命运和归宿的发现。一部分要理解你是什么人,一部分要能够谛听你内在的声音,这就是发现你要用你的生命做什么。发现-个人的自我同一性和发现一个人的事业,揭示一个人将为之献身的圣坛,几乎是同义词。

总起来说,学校应该帮助孩子们观察他们自身的内部,并从这种自知中得到一系列价值观念。但在我们今天的学校中并不讲授价值。这可能是从宗教战争时代传递下来的惯例,那时教会和国家被分割开了,统治者断定价值的讨论是教会的事,非教会的学校应该关心其他问题。我们的学校,在严重缺乏真正的哲学和训练有素的教师的情况下,不讲授价值也许还是一件好事,正如它们由于同样的理由不讲性教育也是好事一样。

这似乎是一种非常有趣的矛盾现象。一方面,我谈到揭示或发现你的特质,在全世界你和每一他人不同之处。另一方面,我又谈到发现你的种族性,你的人性。变成(懂得如何成为)丰满的人意味着两种活动同时进行。你在了解(在主观上体验)什么是你所特有的,你何以是你,你的潜能是什么,你的风格是什么,你的步调是什么,你的爱好是什么,你的价值是什么,你的身体的趋向如何,你个人的生物因素引你到何处,即你和他人有何不同。而同时它又是了解一个人成为象其他人一样的人意味着什么,即了解你和他人有何相似之处。

教育的目标之一应该教人懂得生活是可贵的。假如生活中没有欢乐,就不值得生活。不幸许多人从未体验过欢乐。

也许幼儿园教育能做的最重要的事是让孩子得到一种成就感。儿童在帮助某一比他们自己幼弱的孩子完成某件事时能得到很大的满足。不加管辖和约束能使儿童的创造性受到鼓励。由于儿童模仿老师的态度,老师能受到鼓励变成一个欢乐的、自我实现的人。父母把他们自己歪曲的行为模式传递给孩子,但假如教师的行为较健康、较坚强,孩子将转而模仿教师。

首先,不象作为讲课者、条件者、强化者和老板的教师的流行模式,道家的辅导者或教师是承受型的而非干扰的。

我深深感觉这是能够使很多教育界起作用的方式。假如我们要成为辅助者、顾问、教师、引导者或心理治疗家,我们就必须接受有关的人并帮助他理解他已经成为何种类型的人。他的风格是什么,他的能力倾向如何,他适于干什么,不适于干什么,我们建造的基础是什么,他的有价值的原材料是什么,有价值的潜能是什么,我们不要使他受到压力而要造成一种接受他的本性的气氛,使畏惧、焦虑和防御降到最低的程度。最重要的,我们要关心他,即欣赏他和他的成长和自我实现。所有这些听起来都很象罗杰斯派的医师,他的“无条件的积极关怀,”他的和谐一致论,他的开放和他的照顾。的确,现在已有证据表明这能“使他显露出来”,使他有所表现,有所动作,有所尝试,甚至出错,让他自己为人所见。在这一点上的适当反馈,如在训练小组或基本的交朋友小组或非指示咨询中常见的那样,能帮助他发现他是怎样的人。我们必须懂得珍视儿童的“兴趣”,他的业余癖好,等等。这些能有助于很大的发展。特别是能引向艰苦作业,坚持不懈的,全神贯注的,富有成果的,有教育意义的作业。

内在教育的另一个重要目的要看到儿童的基本心理需要得到满足。除非他的安全、归属、爱和尊重等需要能得到满足,儿童是不能达到自我实现的。用心理学的话说,儿童这时没有焦虑,因为他觉得自己是可爱的,知道他属于这个世界,有人尊重他,需要他。

教育的另一个目的是使意识保持清新,使我们能不断地觉察到生活的美妙无穷。我们在这个文化中常常变得失去敏感,以致对许多事情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你必须向定型倾向作战,绝不要让你自己以惯例态度对待任何事情。从根本上说,最好的教导方法,不论是历史、数学、或哲学课,都在于让学生意识到其中的美。我们有必要教我们的孩子领会统一与和谐,能够同时看到短暂和永恒,能够在同一个对象中看到圣洁和亵渎。

我们必须再一次学会控制我们的冲动。弗洛伊德治疗过分压抑者的日子早已过去,今天我们面临的问题恰好相反,是每一种冲动都迫不急待地表现出来。要告诉人控制并不是非成为压抑不可。

真实教育的任务之一是超越虚假问题并力求解决严肃的存在生活问题。一切神经症问题都是虚假问题。但邪恶和痛苦的问题是真实的,每一个人或迟或早都必须正视。

内在教育的另一侧面是学习如何能成为一个好的选择者。你能教你自己进行选择。

所有自我实现者都有一个他们信仰的事业,一个他们为之献身的使命。自我实现的人所以会做他们所做的事,似乎是为了终极价值的原故才那样做,这些终极价值似乎又是为了捍卫一些具有内在价值的原则。他们保护并热爱这价值,假如这些价值受到威胁,会惹得他们恼怒,激发他们行动,并往往做出自我牺牲。这些价值对于自我实现的人不是抽象的;它们是他们的一部分。自我实现的人是由永恒的真实、存在价值,由纯真和完美激励着的。他们越过了两极,力图看到潜伏的浑一,他们力图整合一切,使它内容更丰富。

假如你没有价值生命,你可能不致成为神经症患者,但你会受到认识病和心灵病的侵袭,因为你和实在的关系在一定程度上受到歪曲和扰乱。

存在价值不是一堆互相分离的枝条,而是一块宝石的不同侧面。献身于真理的科学家和献身于公正的律师两者都是献身于同一使命。他们每一位都已经发现,一般价值中最适合他的那一侧面就是在他的终身事业中所利用的那一面。

存在价值的一个有趣的现象是能超越许多二歧式,如自私和不自私,灵与肉,宗教和世俗,等等。假如你在做你所热爱的工作,献身于你最崇尚的价值,你会成为尽可能“自私的”而同时又成为不自私和利他的。假如你已经把真理作为你内心最珍贵的价值,就象它是你的血液一样成为你的一部分,那么,假如你听到世界上任何地方有一种谎言流传,你就会如芒刺在背非要弄个水落石出不可。在那样的意义上,你自身的边界这时将远远超出你个人私利的范围而包容整个世界。

假如我们承认存在价值的唤醒和实现(那也是自我实现的一个方面)是教育的一大目的,我们将会有一种新型文明的巨大繁荣。人会变得更坚强、更健康,并在很大程度上掌握他们自己的命运。对自己的生活承担更大的责任,有一套合理的价值指导自己的选择,人会主动地改造他们在其中生活的社会。趋向心理健康的运动也是趋向精神安宁和社会和谐的运动。

 

第十四章 社会中和个人中的协同作用(选)

 

协同作用的定义

本尼迪克特选择了“高协同”和“低协同”的概念,这些概念较少规范性,较客观,不致被怀疑有投射一个人自己的理想和爱好之嫌。她说明这些概念的含义如下:

非侵犯较突出的社会都有良好的社会秩序,使个人能以同一行为在同一时间既为他自己的利益又为集体的利益服务……非侵犯的出现(在这些社会中)不是因为人们是不自私的,把社会责任摆在个人愿望之上,而是因为社会的安排使这两者一致。合理地考虑时,生产——不论是培育甘薯还是打渔——是一种普遍的福利,假如没有人为的制度歪曲事实,保证每一收成、每一网鱼都能丰富乡村的食物供应,一个人就能同时既成为一个好的农夫、渔民,又成为一个有益于社会的人。他得了利益,他的同胞也得了利益……

我将谈到低协同文化,它的社会结构会助长彼此对立和对抗的行为,并谈到高协同文化,它能促进相互强化的行为……我曾谈到过一些高社会协同的社会,那里的制度保证人们能从他们的事业中彼此受益,也曾谈到过一些低社会协同的社会,在那里,某一个人的利益变成征服他人的一种胜利,而非胜利者的大多数人不得不设法迁移。

具有高协同作用的社会是这样的社会,在那里,社会制度的建立能超越自私与不自私的两极,超越自利和利他的两极,在那里,仅仅自私也能得到奖赏。高协同社会是美德有好报的社会。

财富的引流与汇聚

关于经济制度,本尼迪克特发现,那种外露的、表面的、票面价值的事情——不论社会是富或穷,等等——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安全的、高协同的社会有一种她称为财富分布的引流系统,而不安全的、低协同的文化有一种她称为财富分布的汇聚机制。我可以非常简短地用隐喻扼要说明汇聚机制,那是任何能确保财富吸引财富的社会安排,对富有的再给予,对没有的再剥夺,贫穷弄得更贫穷,富有变得更富有。在安全的、高协同的社会中,相反地,财富倾向于分布开,象经过虹吸管那样从高处引流到低处。它总是以某种方式由富足流向贫穷,而不是从贫穷流向富有。

在我们自己的社会中,我想我们的收入和财产累进税或许也是引流机制的一例。在理论上,假如一个富有的人加倍富有,那对我和你都是好事,因为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将输入公共的财库。让我们设想它会用于共同的福利。这些都是本尼迪克特财富分配引流制度的体现。

至于汇聚机制,例子有昂贵租金、高利贷款、奴隶劳动和强迫劳动、劳动的剥削、过高的利润,以及相对地看对穷人比对富人克税较重,等等。

我想,你能看出本尼迪克特关于制度的涵义、影响或韵味的论点。很多心理学家不了解行为是对心灵的一种防护,正如它常常是心灵的一种直接表达一样。它是掩藏动机和情绪、意图、想法的一种方式,正如泄露它们一样,因此,绝不要从票面价值看待它。

我们社会中的高协同与低协同

你现在一定已经想到,我们自己的社会是一个混合协同的社会。我们的既有高协同又有低协同的制度。

例如,在慈善事业中我们有普遍的高协同,那在许多别的文化中是完全没有的。我们的社会是一个非常慷慨的社会,并常常是以一种非常适宜的、非常安全的方式出面的。

另一方面,在我们的社会中显然也有一些制度使我们彼此对立,使我们必然会成为对手,把我们置于一种情境中,弄得我们不能不为有限的利益争吵。这好象是一场有与无的比赛,使一个人能得胜而另一个人必然输光。

也许我能用一个熟知的例子作为说明,如多数学院中所采用的评分制,特别是曲线图上的评分。我曾经陷入那样的处境,能清楚看到就象是我被放在一个和我的兄弟敌对的位置上,使他们的得益变成我的受害。设想我的名字从Z级开始,而评分是按字母顺序排开的,我们还知道只有六个A级。自然,我只能坐在那里希望在我前面的人会得低分。每一次某人得一个坏分数,都对我有利。每一次某人得到一个A级,都对我不利,因为它降低了我得A的机遇。因此,我很自然地要说,“我希望他掉下来。”

这一协同原理是非常重要的,不仅因为它有助于一门客观比较社会学的发展,不仅因为它有可能引起一种想法,使这种比较社会学能为一种超文化的价值体系开辟道路并依据这种价值体系评价一种文化和它的一切内涵,不仅因为它为理想国的理想提供了一种科学的基础,而且因为它对其他领域中更专门的社会现象的研究也很重要。

首先,我觉得还没有足够多的心理学家,特别是社会心理学家,意识到有重大紧要的事情正在一个领域中发生,这个领域甚至还没有一个恰当的名称,我们或许可以称之为组织管理理论或工业社会心理学,或企业或事业理论。大多数对于这一领域有兴趣的人认为麦葛瑞格尔的《企业的人性面》是一本入门的著作。我建议你可以把它称之为社会组织管理水平的Y理论看作高协同的一例。它表明,有可能以某种方式安排社会机构,不论是事业中、军队中或大学中的机构,使组织机构中的人彼此合作并必然结为同事和队友而不是敌手。我在最近几年曾研究过这样的事业单位,我相信可以依据高协同或安全社会组织的概念来说明它,至少能在一定程度上这样说明。我希望这些新的社会心理学家能试用本尼迪克特的概念对两种组织管理进行细致的对比研究,一种是上述的高协同组织,另一种是以非协同的学说为依据,即认为东西的数量有限,“假如我要多得,你就必须少得。”

我还想向你推荐李克特的近著《管理的新模式》,它是一本记述广泛细致调查研究的文集,讨论我们可以称为工业组织管理协同作用的各方面问题。这本书有一处甚至讨论到他所说的“权势混杂”,力图解决一个他认为很难处理的矛盾,即好的领工,好的负责人,从实际效果看评级较高的那些人要比另一些人更放权。对于这样的事实——你越放权,你也越有权,你应怎么说呢?

我要说,没有什么理想国能够由有见识的人构成而不欢迎协同概念的。我现时觉得,似乎任何理想国或优美心灵组织(我想这个名称更好些)都必须有一套高协同制度作为它的一种基础。

个体中的协同

爱可以定义为自我的、个人的、自我同一性的扩展。我想我们和孩子、和妻子或丈夫、和亲近我们的人在一起时都有过这种体验。你会有一种感觉,特别是和幼小的孩子在一起时,宁愿你自己在夜里受凉咳嗽而不是你的孩子咳嗽。孩子咳嗽比你自己咳嗽更使你痛苦。你较强壮;因此,假如你能承担咳嗽那要好得多。显然,这是两个存在物之间心理皮肤的一种融合。

看来似乎是一种二重性的东西仅仅是因为它还没有充分发展到统一才是那样的。在高度发展的、精神病学上健康的人中,自我实现的人中,或不论你愿怎样称呼的这一类人中,假如你试图评价他们,你将发现,他们在某些方面是非常不自私的,但在另一些方面又是非常自私的。由于某种原因,两极性、二歧式、关于某一“多”意味着另一“少”的假设,所有这一切都将消失。它们彼此融合,而你有了一种单一的概念,一种我们现在还没有适当字眼表示的概念。高协同这样看时能代表一种二歧化的超越,一种对立的融合,融合成一种单一的概念。

整合认知和意动。最后,协同概念对于理解个人内部的心理动力是有价值的。有时这是非常明显的,如把个人内部的整合看作高协同,把普通病态的精神分裂看作低协同,如某人的极度不安而自己折磨自己。

我愿用弗洛姆的一句话作为结论,这句话给我的印象很深,“病态即想得到不利于我们的东西。”

 

第十五章 辛那侬和优美心灵(选)

   

首先,为了不致引起任何误解,我必须承认我一直过着非常闭塞的生活。我对于这里正在进行的一切几乎一无所知,我来到这里的目的是要看一看不象我那么闭塞的人怎样生活。我想看一看我能学到些什么。我能对你们有用也许正因为我是一个没有经验的人,从你们的观点看,一个正在对你们已经习惯的事情进行观察的人,他或许能注意到一些仅仅因为你们太熟悉而可能忽略的事情。也许我能以这种方式对你们有所帮助,不过能告诉你们的只是我对这一类事情曾有过的反应如何,以及我正在解决的问题是什么。

我是从事心理学理论和研究工作的。我过去曾进行过临床的心理治疗,但那里的情况和这里有很大的不同,用的是不同的方法,求诊的是不同的人——一般是大学生和享有特权的人物。我曾用一生的时间学习如何小心谨慎地待人,体贴娇惯,温文尔雅,就象他们是易碎的瓷器一样。这里正在进行的引起我兴趣的第一件事是,已有证据表明,我过去的态度可能完全是一种错误。我所知的关于辛那侬的情况,以及我昨天晚上和今天下午的亲眼所见,都表明,把人看作易碎的茶杯,以及你认为绝不要对任何人高声说话以免伤害他,或认为人会很容易大哭大闹或自杀或发狂,所有这些想法可能都已经过时了。

你们团体中的设想似乎是相反的,即人是非常顽强而不是脆弱的。他们的承受性极高。最好是直截了当地对待他们,不要拐弯抹角,或轻手轻脚地从背后包抄他们。应该直插问题的中心。我建议称这种方式为“无废话疗法”。它可以用来清除防御、文饰、面罩、回避、世俗的客套。世界是半盲目的,你也许会这样说,而我在这里看到的却是视力的恢复。在这些团体中,人们拒绝接受通常的面罩。他们剥开面罩,拒绝接受任何废话,任何借口或遁辞。

当然,我曾提出一些问题,曾被告知这一假想是很起作用的。有什么人曾自杀或出过什么问题吗?没有。有什么人由于这样对待而发疯吗?没有。昨晚我亲眼看到了这一点。有非常直率的谈话,效果很好。这和我一生的训练发生了矛盾,对于我这样一个理论心理学者来说,这太重要了,它有助于我弄清人性大体上是怎样的。它提出了一个真实的有关整个人类的本性问题。人有多么坚强?他们能承受多大份量?主要的问题是人能接受多少诚实?它对人有多少好处?有多少坏处?我想起了埃利奥特说过的一句话:“人类承担不了太多的真实。”他是说人不能直截了当地承受真实。另一方面,你们在这里得出的经验却表明,人不仅能承受诚实,而且诚实可以是非常有益,非常有疗效的。它能使事情更快地运转。即使诚实造成伤害时也是如此。

我的一个朋友对辛那侬很感兴趣,我曾听他说过,一个吸毒上瘾者经历过那里的治疗后,在他的生活中第一次体验到了真正的亲密关系,真正的友谊,真正的尊重。这也是他对诚实和直爽的第一次体验,并在他的生活中第一次感到他能成为他自己而人们不会为此而杀害他。这是非常愉快的:他越是保持他的本来面目,人们也越喜欢他。这时,我的朋友说出了使我非常感动的话。他想到他很喜爱的一个朋友也许也能从这种生活中受益。他甚至说:“可惜他不是吸毒者,不然他就能到这样奇妙的地方来了。”这听起来简直近于疯狂了。就某种意义说,这是一个小理想国,一个世外桃源,在这里你能得到真正的直爽,真正的诚实,和诚实中含有的尊重,有一种象一个球队一样在一起活动的真正团体的生活经验。

在此我又想到:难道这不正是良好社会的某些因素吗?不正是“愚蠢”的排除吗?早年,我曾研究过北部黑足印第安人。他们是极好的人。我对他们非常感兴趣,和他们一起生活了一段时间并逐渐和他们熟识起来。我有一些很有趣的体验。我进入这片少数民族保留区时有一个印象,好象这些印第安人是被存放在一个架子上,就象存放蝴蝶标本等一类收集物一样。后来我才慢慢地改变了我的印象。在保留地上生活的印第安人是很有教养的人,当我把他们和村中的白人相比较时,我简直弄得越来越糊涂了。我逐渐发现,这些白人是我一生中所遇到的最芜杂的人群。于是,问题产生了:收容院在哪里?谁是看管人,谁是住院者?每一件事都混淆不清,在这个小型的良好社会中就是如此。保留地不是拐杖,而是沙漠中的绿洲。

在我们的一次午餐谈话中,我有了另一种想法。我们讨论的基本问题是:人最普遍的需要是什么?在我看,似乎有相当大量的证据表明,人类最基本的需要是有数的几种,那不是很复杂的。第一,他们需要有一种安全感,觉得是有保障的,幼小时需要照顾,觉得没有危险。第二,他们需要有一种归属感,如有一个家,一个部族,或团体,或有某种组织使他们能感到自己有权利作为其中的一员。第三,他们必须有一种感受,觉得人们对他们怀有感情,觉得他们值得他人喜爱。第四,他们必须有受到敬重的体验。以上就是有关这个问题的一些想法。你能谈论心理健康,谈论成熟和坚强,成长和创造,认为这些都是这一心理药物——象维生素一样的药物的一种后果。假如这是正确的,那么,美国人口的大多数就都患有这些维生素缺失症。有各式各样的手法掩盖这一事实,但真实的情况是,一般美国公民在这个世界上都缺少真正的朋友。只有很少数的人能有心理学者所说的真正的友谊。婚姻就理想的意义说也大都并不美好。你可以说,我们的这一类问题,这些人所共知的难题——不能抵制酗酒,不能抵制吸毒,不能制止犯罪,不能制止任何坏事——都是由于缺乏这些基本的心理满足而造成的。问题在于,德托普村这里是否能提供这些心理维生素?当我今天早晨在此地漫步时,我的印象是它能提供。记住它们是什么:首先是安全,没有焦虑,没有恐惧;其次是感情,你必须有喜爱你的人;再次是归属,你必须归属于一个团体;最后是尊重,你必须能受到他人的敬重。难道德托普的有效不正是因为它能提供一种环境,使这些感受有可能获得吗?

我有许多印象和想法涌上心头。我曾经提出过千百个问题,试想过千百种答案,所有这些都似乎是这个问题的一部分。让我这样说:你是否认为这种直率的诚实,这种听起来有时甚至近于残酷的粗鲁,能为安全、情感和尊重提供一个基础呢?它有伤害,而且必然会有伤害。你们每一位都有过这样的经验。你是否认为这是一个好主意?这里有一个我们刚刚见到的前景。真是剑拔弩张,没有温文尔雅。非常爽快,非常直接,非常生硬。你认为这对你能起作用吗?这是一个我非常想听到回答的问题。另一个问题是,这一特殊的团体活动是否能提供那种归属感?在这样的活动中,人人都彼此投合,每一件事情都由团体关照吗?这种情感以前是否缺失?很有可能这种粗杂的诚实并不是一种侮辱,反而含有一种尊重。你能相信你的所见,相信事实就是如此。这能成为尊重和友谊的基础。

我记得,很久以前,曾听过一位分析家的谈话,那时还没有团体疗法。他也谈论过这种诚实。在那时他所说的听起来很可笑,好象他有点不近情理。他说的意思是“我让我的患者承担他们能够忍受的最高焦虑负荷。”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让他们尽量多承担,那就是他将提供的治疗,因为他能提供的越多,整个疗程进展也就越快。从这里的经验来看,它似乎并不那么可笑了。

这也涉及教育思想,可以把德托普看作一种教育制度。它是一个绿洲,一个小型良好的社会,它提供了所有的社会都应该提供但并未提供的东西。长远地看,德托普提出了全盘的教育问题和社会文化如何利用教育的问题。教育不限于书本和文字。德托普的课程是一种广义的教育,教人学会如何变成一个优秀的成年人。

德托普和自我实现论。大体上,每一个人都能达到自我实现,假如未能自我实现,那是因为发生了什么事打乱了发展过程。这里添加的论据是超过我所认识到的,对成熟、责任和美好生活的追求是那么强有力以至使它能够承受你们所托出的所有这些粗鲁的东西。至少这对某些人是适用的。这些人不得不在这里打开他们的道路,越过痛苦和难为情,等等;我深感这是比我所能认识到的更强有力的自我实现需要。当然,这里的人是能够承受这种粗鲁对待的人。不能承受的又是什么人呢?有多少人曾因为诚实太痛苦而回避诚实呢?

关于责任心的发展。似乎教养成年人的一种方法是让他们承担责任,相信他们能承担责任,并让他们为尽责而奋斗,流汗。让他们自己尽心尽力,而不是过分保护他们,纵容他们,或包办代替。当然,另一方面,完全不管也不行,但那是另一回事。我推测,这里所出现的情况正是责任感的这种发展。你从任何人那里都听不到一句大话,假如你必须做某事,你就不能不去做。似乎没有任何借口可以不去做。

我可以从黑足印第安人那里举一个例子说明我的意思。他们是坚强的人,自尊的人,而且是最勇敢的战士。他们是硬汉子,敢于承担责任。如果你注意观察他们如何发展到这一步,我认为那是通过对他们的孩子的尊重得到的。我可以举几个例子。我记得有一个小男孩,一个蹒跚学步的孩子,力图打开一个通向小屋的门。那是一扇很大的门,他开不开。他不停地推来推去。要是美国人,这时就会走过来为他打开那扇门。黑足印第安人可以坐在那里半个钟头看着那小孩使劲推门直到他能自己把门推开为止。小孩弄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这时人人都称赞他,因为他能自己完成任务。我要说,黑足印第安人要比旁观的美国人更尊重那个孩子。

另一个例子是我非常喜欢的一个小男孩的行为。他有七、八岁的样子,我仔细端详,终于看出他是印第安人中的富家子弟。在他的名下有几匹马和一些家畜,还有一包贵重的药品。有一个成年人走来要买那包药物,那是他最值钱的财产。我从他的父亲那里得知,当他面临这一难题时他有些不知所措了。请记住,他还只有七、八岁。他所做的是到野外自己去思索。他走了大约两三天,在外面过夜,自己考虑该怎么办。他不请求他的父亲或母亲给予劝告,他们也不告诉他该怎么办。过后他回来了,宣布了他的决定。要是我们,我敢说我们将会告诉一个七岁的孩子该怎么办。

关于新的社会疗法。这是一种想法,可能证明对于你们是有专业兴趣的。有一种新的工作在你们的面前展现,那是一种行动主义者的工作,它更需要的是实际经验而不是书本训练。它是老式的行政官员和教师的一种结合。你必须从事人的工作。你必须喜欢直接和人打交道,而不是离开他们很远。你必须对于人性有尽可能丰富的知识。我曾称它为“社会疗法”。这似乎是在一两年内非常缓慢地发展起来的。在这方面做得最有成效的人不是得到过博士学位之类的人;他们是“白丁”,完全是自己弄懂一切事情的。他们懂得他们所谈论的事情。例如,他们知道什么时候应该用力,什么时候应该放松。

美国人有三分之一,其余的世界有百分之九十八的人,你可以称之为“没有特权的人”,对于这些人需要做许多工作;另外,如何教导不识字的人学习也成为强迫的任务;还有利用精神病学知识帮助人成熟并增强责任感的问题,等等。现已感到从事这些工作的人很短缺。我的印象是通常的学院训练可能对此有些帮助,但那是很不够的。现时,这些工作的很大一部分已落在社会工作者的手中。一般社会工作者,就我所知,通常并不理解应该做些什么。那就是说,缺乏实际的经验。因此,最好是这些工作至少有一部分能由有经验的人而不是只听过讲课的人去做。德托普令人感兴趣的原因之一就在于它是由经历过实际考验的人管理的。你们知道如何对同一条船上的其他人讲话,而这是一种工作;它可能是一种新型的专业。

关于当前的社会革命。我能用半小时举例说这一革命在不同领域发生的情况。所有的教会都在改变,宗教正在改变。有一场革命在进行。有些地方进展得比其他地方更快些;但它们都是沿着同一的优美心灵的方向在发展,即,沿着人性更丰满的方向发展。这是人所能达的坚强的、创造的和欢乐的目标,是享受生活的、身心健康的人的方向。你可以说这是优美心灵的宗教,它正在出现。我曾写过一本书,即《优美心灵管理》,那是讨论劳动环境、工作任务和工厂等等问题的。在这些问题上也有一场革命。有些地方整个工作环境弄得非常适合人性而不是非常糟,所采取的措施能使人性得到发展而不是削弱。

有些书和文章及调查研究也以同样的方式在讨论婚姻、爱情和性的问题。它们都指向某种理想,指出我们正在前进的方向,使一个人成长得尽可能高大,使他的本性尽可能地充分发展。

当然,社会的总量现在仍然象一块僵死的沉重的东西。但有许多生长点。许多不同的点,你可以称之为未来的波涛。你知道,世界上还有许多别的地方也在讨论这些事情。也许有几十处之多。我们很少听到它们的情况,因为它们是独立地发展的。假如你有了一个精彩的想法,假如我有了一项发现,有了某一创见,我知道,正如我能酝酿成功一样,某些人在同一时间也在酝酿着。那往往是对现状的一种反应,敏感的人将做出迅速的反应。

这也在教育中进行着。我想,如果我们共同努力把所有的经验,不论好的或不好的,都聚集起来,我们将有可能剥开整个可诅咒的教育制度的表皮。但我们也能重建教育。我们能提出好的建议——我们应该有一个真正的教育制度。这是一个爆炸性的问题,因为它要求一种人的现实,人的需要,人的发展,而不是某种千百年来的传统遗产,它早已过时了。

谈论优美心灵教育是很困难的。我想你们对此能够有所贡献,如果你们接受我所提出的想法,把这当作一种开拓性实验的话。干起来吧,只当全世界的人都在你们背后注意观察,看你们的努力的成果如何——什么起作用,什么不起作用,什么好,什么不好,什么成功,什么失败。

关于交友小组。让我告诉你们一件事。昨夜我参加了一个交友小组的活动,我简直不能想象如果我在那里呆的时间较长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在我一生中从来没有什么人对我那么粗鲁。它和我所习惯的社会——大学教授的社会完全不同。教职员会议肯定不会象这样的交往。那并不是什么可诅咒的事,假如我愿避免一切客套,没有什么人会对我说一声“呸!”我记得有一位教授就是这样,我想即使粪便埋到他的颈部他也不会说那是“粪便”。昨夜完全不同,它使我有点震惊。在我习惯的社会中,每一个人都非常客气,因为他们都想回避交锋。在你的周围有一大群谨小慎微的老处女——我指的是男性“老处女”。我想如果你们有可能参加我们的教职员会议并有所交锋,那一定是一件大好事。那会把整个事情弄得底朝天。我猜想,那一定是大有好处的。

一个重要的研究课题。在这里出现了一个问题,我想提出来请大家研究。这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我猜想你们实际上还没有得出答案。问题是为什么有些人留下来而另一些人不愿留在这里?这个问题包含的意思是:假如你认为这是一种教育制度,那么就要问它对多少人口是有好处的?你能期望有多少人愿意受教?有多少人不愿受教?你知道,没有来过的人是不能作为失败来计算的。

你们这里的人克服了一个障碍,你们克服了一种恐惧。对于那些不能越过这种恐惧的人你们是怎样看的?他们和你们有什么不同?这是一个实际问题,因为你们将从这里毕业,将来要在别处兴办和这里一样的事业。那时你们必须解决怎样才能使更多的人留下来的问题。

关于心理洽疗。你看,对于精神分析,对于个人的心理治疗,问题也一样。他们依据他们的经验得出的理论认为:正是这种直率会把患者逐出治疗。他们所做的是非常温存地对待患者并这样一个月又一个月地度过,然后才真正开始接触问题的深部。他们力图首先建立一种关系然后再施加一点压力。这和此地的方法是矛盾的,在这里,谁也不会等上六个月,集中的治疗立即开始。问题是哪种方式更好?对谁更好?对多少人更好?和正规的精神分析过程比较,似乎这里的进程要快得多。

这使我想起了另一件事。我所接受的理论,和我在治疗中应用过的理论,都强调不需要让患者知道真实情况,认为那样做没有多少好处。要做的是帮助他们自己发现他们自己的真实情况。可以预计,这将需要很长的时间,因为真情不是很容易看清的好事。你不得不逐渐地面对真情。我向你们报告的是向你们提供一个对比的画面,说明这里的做法是把真情和盘托出,直接捅到你的面前,没有人会几个月坐等你自己为你自己发现真情。至少留下来的人能接受这种作法,它似乎对他们有益。但这和全部精神病学理论是矛盾的。

关于自我认识和团体。由于某种原因,团体是一种帮助。没有人能知道为什么,他们所知道的一切就是团体总是能起作用。我有丰富的印象但还没有来得及分析研究。我不能肯定从中能得出什么原理,因为还没有时间仔细思考。从昨晚我们的一席谈中,我有一个非常明确的感受,即团体反馈给你的东西是你从一个人身上进行一百年精神分析也得不到的。谈论某人象什么和你在别人眼里象什么然后让五六个人对你提供的印象表示赞同与否的看法,那将是很有启发的。也许你根本不可能形成你的自我同一性概念或你自己的真实画象,除非你也能得到外界对你的面目的画象。这是一个新的设想。在精神分析中还没有提出这样的设想。你在别人看来如何是不必重视的。你的真实面目如何只能依靠你自己的内脏、内部条件和你的梦与幻想在你自身内去发现。

我觉得,假如我留在那个团体中,我会听到许多我以前从未听到过的事情。我将得到的是一种特殊的资料,就好象有一台电影摄像机,它能把他人看到的我赤裸裸地显示给我自己看。然后,我能掂掂它的份量,一面打量一面思索,问一问自己,他们的看法是对还是错?其中有多少是真情?我觉得这能使我更多地了解我自己。这一对自己的认识在寻求自我同一性中是有用的。

在你熬过了痛苦以后,自知终究是一件非常好的事情。知道某事总比怀疑它、思考它要好得多。“也许他不理睬我是因为我不好,也许他们那么对待我是因为我不好。”对于普通人,生活仅仅是一连串的“也许”。他并不知道人们为什么嘲笑他或不笑他。觉得自己不必再做猜想是一种非常安然的感受,自知是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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