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能力指导散论(21-45)(选)

 

 

21.中间原则

为了节省每个事例里从思想到诸多遥远的第一原则之冗长的进程,心智应当具有几个阶段,就是说,几个中间原则。心智就可以依靠这些原则来审核它所遇到的假定的命题。这些原则虽然不是自明的原则,可是如果这些原则是用考虑周到、没有疑问的演绎从这些假定的命题里得来的话,这些原则可以作为一些确实而无误的真理,并且采用一种更加接近和恰当的见解而不是根据遥远而一般的格言,还可用来作为绝无错误的真理以证明依靠这些假定命题的其他论点。这些原则可以作为里程碑以指示什么正趋向于真理的互接道路上,或者偏离了真理。如果这一点做不到,人们只靠信任、倾向和兴趣等等匆忙采取这门或者那门科学里的原则而不加适当的审核和万无一失的证明,他们就自设陷阱,并且他们自己的谎言迷惑他们的理解能力而引向错误、虚假和失误。

22.偏  爱

意见有一种偏爱,这种偏爱也易于误引理解能力,所以研究也常有一种偏爱,这种偏爱也有损于知识和改进。人们特别精通的那些科学,他们就易于重视和赞扬,似乎人人都熟悉的那部分知识是唯一值得具有的,而其余的知识都是空洞无用的玩意,比较地无用或者不重要。这是无知的结果,而且这不是知识。这种无知是由于薄弱而狭隘的理解所引起的浮夸风而来的。每个人应当爱好他所从事的特殊研究,这是不错的;看到这门研究的美丽之点,意识到它的用处,都会使得一个人怀有更多的喜悦和温暖来钻研和改进这门研究。但是,轻视所有其他知识,似乎它比不上法律或者物理学、天文学或者化学,或许比不上我略有所知或者多少有点研究的知识的某些更为低下部分,这就不仅是一个虚浮而渺小心智的标志,而且在理解能力的指导上就存有这种偏见。这种轻视把理解能力束缚在狭小的范围里,并使它看不到理智世界里的其他领域。这些领域比心智曾经辛勤工作过的部分可能更加美丽,更富有成果。在这些领域里,除了新知识之外,它还可发现能够使它在本领域取得更好成绩的方法或者暗示。

23.神  学

有一门科学的确是无可比拟地高于其他科学。这门科学有别于其他科学而有其自身的特点。它没有败坏成为一个行当或者党派以达到鄙下而邪恶的目的或者图谋世俗的利益。我指的是神学。神学包含有关上帝和他所创造的万物的知识,我们对于上帝和人类的责任,以及我们对于现在和未来地位的看法。神学的研究是从其他知识的真正目的来理解所有其他的知识。这个真正的目的是:对于创造主的尊敬和崇拜以及人类的幸福。这就是每一个人都有责任担负起来的,而且是每一个能够称作是理性动物的人都能进行的那种高贵的研究。自然的奇迹和上帝启示给人以知识的言辞都在硕大而可见的人物身上把这种高贵的研究显示给人类,从而那些还不十分缺乏理智的人们可以读到并且理解第一原则以及这个研究的最为必要的部分,并且从这以后,这些人如果有时间,而又勤奋,就可有能力继续钻研其中较为深奥的部分,并且深入到充满智慧和知识之宝藏的无限深处。如果人们能够以这门科学所教诲的那种自由,热爱真理和仁爱来研究这门科学,或者到处允许研究这门科学,而不是违背这门科学的本性而把这门科学转化为从事斗争、宗派、怨恨和狭隘的欺诈行为的机会,那么,这门科学就真正能够扩大人们的心智。但是,要是把我的理解当作是另一个人的规则和标准来使用,无疑是错误的。我的理解既不适宜,也不能够作为一种用途。

24.偏  倚

这种偏倚虽然不准许一个权威把所有其他研究都当作毫无意义或者是可以轻视的,这种偏倚却常常得到放纵以至于它在知识的其他部分里完全得到依靠并被大家利用,而这种偏倚并不属于知识的这些其他部分,和这些部分也无任何关系。有些人的头脑习惯于数字。他们特别喜欢数学的方法,他们把线和图引进他们的神学研究或者政治学的研究,似乎不用线和图就得不出知识;而其他的人习惯于冥思苦索,把自然哲学化作形而上学的观念和逻辑之抽象的一般原则。人们经常遇到用实验室的办法来处理宗教和道德,并想用化学的方法和符号加以改进。凡是注意指导他的理解力而把理解正确引向事物的知识的人,一定要避免这些不适当的混合物,更不可由于他在一种科学里发现有用而必要的东西的喜悦就把这个东西迁移到另一种科学里去,徒然困惑并且混淆理解能力。事物不愿被恶劣地处理,这是一个确定的真实;事物不愿被错误地理解,这同样是一个确定的真实。事物应按其本身而加以考虑,然后事物就会指示我们用什么方法可以理解事物。要获得事物的正确观念,我们一定要把我们的理解力用在事物之不变的性质和不可改变的关系上,我们不应当要事物迁就我们自己事先想出的任何观念。

在从事研究的人们当中还有另外一种非常普遍地看得到的偏倚。和上面所述的偏倚同样有害,同样可笑的是荒谬而狂妄地把一切知识都只归诸古人或者现代的人。这种疯狂也可以在所有其他科学的有关资料里找到。有些人不承认没有被古人认可的意见,这些人都是当时知识界的巨子;不打上希腊或者罗马图记的东西是不会放进真理或者知识的宝库里面的,因为希腊和罗马时代很难承认人有能力理解、思考或者写作。其他的人用相同的放肆态度,轻视古人遗留给我们的一切。这些人接受了新发明和新发现的事物,就把古老的东西搁在一旁,似乎凡是称作古老的东西就必定因其年深日久而腐朽,因而真理也容易发霉而腐烂。我想,人们在一切时代都得到相同的天赋能力。时尚、训练和教育给予几个国家的各个时代的显著差异,因而使得一代人在文艺和科学上大大地不同于另一代人。但是真理总是相同的,时间改变不了真理。不管是古代的传统或者现代的传统,真理既不变好,也不变坏。许多的人由于发现并且传送了真理,在世界的前几个时代是杰出的人物。虽然他们留给我们的知识值得我们研究,可是他们并没有把知识的宝藏开发殆尽。他们留下很多东西给后人发挥勤劳和明智,所以我们将来也是如此。任何人现在以崇敬的心情接受古代事物,曾经对于许多人也是新的。看起来是新鲜的东西也不是更坏一些。现在因其新颖而被人接受的东西,对于后人说来,就是旧的,但是并不因此而稍不正确,或者稍不道地。根据这个理由,我们没有必要使古人和现代的人相互对立,或者拘执于任何一方。凡是明智地指导他的心智以追求知识的人会收集能够启发人的东西,并且尽量从两方面获得有益的东西,吸取他们的最好的东西。他可能发现真的和错的混杂在一起,但既不敬慕其中错的,也不拒斥其中真的。

另外一种偏倚也以可观察得到:某些人偏爱庸俗的教条,另一些人偏爱异教的教条。某些人易于得出这样的结论:凡是普通的意见都是正确的,所以,他们以为许多人的眼睛不得不看得对;许多人的各种理解能力不会被骗,所以,他们不敢超越当时当地被人广泛接受的观念而放眼一看,也不敢怀有自以为是的思想,认为比他们的邻人更加聪明。他们满足于随大流,而且颇为自在,他们认为自由自在随大流时,或者至少也能够达到他们的目的。但是,“人民的呼声就是上帝的呼声”这句话已经作为箴言而广泛流传,可是我不记得上帝在哪里借大多数人之口传达他的圣谕,或者借老百姓之口说出诸多自然的真相。在另一方面,某些人避开一切普通意见,不是认为是假的,就认为是琐碎而不值一顾。多头怪兽的头衔是他们借以得出结论的充足理由:那里并不存在重要的真理。庸俗的意见适合于庸俗的能力,因而适应于那些统治者的目的。凡是要知道事物的真相的人必定要离开普通的而且是别人走过的道路。这种道路只有衰弱而有奴性的心智才会沿着它继续长途跋涉而感到满足。这样爱挑剔的口味只欣赏脱离正道的奇怪观念。凡是通常被接受的东西都带有多头怪兽的标记,因而他们认为倾听这种东西或者接受这种东西,对他们说来,是一种使他们渺小的事。他们的心智只追求反论。他们寻求的是反论,他们信奉的是反论,他们吐露的是反论,因此,他们以为,他们和庸俗之徒大有区别。但是,普通或者不普通并不是区别真或者假的标记,所以,在我们的探究中普通或者不普通对于我们也不应当成为任何偏见。我们不应当根据人们的意见来判断事物,而应当根据事物来判断意见。大多数人不善推理,所以大可加以怀疑而不能信赖,也不能作为可靠的向导予以跟随;但是哲学家脱离了社会的正统观念和他们国家深得人心的教义,就会陷入通常认为是浮夸而荒谬的意见。拒绝呼吸普通的空气或者喝水解渴,因为下层人民就是这样做的,这是发了疯;如果有些尚未普遍应用的生活设施还没有成为全国日常的时尚,而且乡下人也都还不知道使用,这也不成为拒绝使用的理由。

真理,不管是合乎时尚或者不合乎时尚,是知识的尺度和理解能力的严肃事务。除此之外,不管是被同意所认可或者因其稀罕而被举荐的东西,仅是无知,或者一种更坏的东西。

还有另外一种偏倚是人们用以欺骗自己的。这种偏倚使得他们的阅读对于他们无甚用处。我的意思是,凡是他们发现作家的意见有利于他们自己的意见,就加以利用并且强调这些意见的权威性。

给予阅读以研究的名称,而把阅读群书的人等同于有渊博知识的人,或者至少当作是一种光荣的头衔,没有比这种事更有害于专心致志于学问的人了。一切能够用文字记录下来的不过是事实或者推理的结果而已。事实有三种:

1)只是自然动因的事实,在物体之间日常的相互作用里可以观察得到,不管是在事物本身所起变化的可见过程里,或者在人们所做实验当中以一种特别的人为方式使得动因和接受某种活动的物体相互起作用。

2)有意动因的事实,更多的特别是人们在社会里的一切行动,这些行动造成公民事务的和道德的历史。

3)意见的事实。

在我看来,这三类事实组成通常称作的学问。此外,某些人可以加上批判性的作品这一种有区别性的项目。这种作品,归根结蒂,只不过是事实而已,并且分解成为:这样的一个人或者一组人把这样的一个词或短语当作这样的一个意思来理解,就是说,他们把这些声音作为这样一些观念的标志。

靠人类理性得来的普通真理所发现的一切,不管是靠直觉、解证或者许多可能的演绎推理所发现的东西,我都把它们包括在推论之内。这如果不仅仅是知识的话,因为具体命题的真理或概然性可能也是已经知道了的。我们可以假定,这就是那些自己以为依靠阅读来改进理解能力并且靠阅读而获取知识的人的事务。

书籍和读书被人们当作是改进理解能力的极大帮助和获取知识的工具。我们必须承认确实如此。可是请允许我问一问:书籍和读书是否对于许多人是一种障碍,并且使几个书呆子不去争取坚实而真正的知识。我想,读者能够容许我这么说:理解能力没有比在书籍的使用上更需要一种更加小心谨慎的指导的了。没有这种指导,书籍会成为单纯的消遣品,我们没有有益地使用我们的时间,因而书籍也没有使我们的知识有多少增长。

即使在那些专心于知识的人们当中也常发现他们以不知疲倦的勤奋把他们的全部时间都花在书籍上,废寝忘食,攻读不辍,可是在真正的知识上并无多大的长进,他们的少有进展能够推诿于官能,可是他们的理智官能并无缺陷,这种错误是,通常假定作者的知识,经过阅读,就转移到读者的理解里。确实如此,但是,不是经过空泛无益的阅读而已,而是经过阅读并且理解作者所写的内容。我的意思是,不仅是理解每个命题里所肯定或否定的东西(虽然善于阅读的人并不总是认为他们要精确地理解),而是要懂得并且紧跟作者一连串的推理,观察这些推理的连结之力量和清晰性,并且审核推理的根据。没有这一系列活动,一个人可以阅读一个很有理性的作者用读者很能够理解的语言和命题写出的长篇大论,可是这位读者却得不到作者的一点点知识。作者的知识存在于他在推理时所使用的概念之间已经知觉到的、确定的、或者可能的联系之中,而读者的知识并没有比他所知觉的这种观念的联系有所增加,这种联系他懂得多少,那个作者意见里的真理或者概然性他就知道多少。

他依赖这一切而没有这种知觉,他只凭他信赖作者的声誉,而对于这种声誉根本没有任何知识。这就叫我看到下列事实而毫不为奇了:某些人引用他人的文章很多,而且依靠权威建立自己的议论。这就是他们建立他们自己的多数教条的唯一基础。因此,他们事实上只有二手知识或者说不清的知识,就是说,如果他们所引用的一个人的意见是对的,他们也就对了,不过真正说来,这根本不是知识。我们这个时代或者前几个时代的作者可以是他们传述的事实之可靠的见证人,我们不妨信任他们的权威;但是这些作家的声誉仅限于此;他们的声誉根本不能影响意见的真和假。意见的真和假靠理智和证明来作另外一种考验。这些作家自己就是利用理智和证明而获得知识的,所以其他的人要分享他们的知识,也必定要靠理智和证明。他们千辛万苦寻找许多证明,并且把这些证明排列就序以显示他们的结论之真实性或者概然性。这的确是一大优点。我们因此要深深地感谢他们,省得我们辛辛苦苦地寻找他们已经为我们收集的这些证明,而且可能在我们辛苦寻找以后,我们可能还找不到这些证明,或不能够把这些证明像这些作家遗留下来的那样清清楚楚地作适当安排。根据这个理由,如果我们知道怎样正确使用这些发明和议论的话,我们就强而有力地见到一切时代的审慎作家遗留给我们的这些发明和论著以供我们学习。我们不应当匆匆地把这些作品浏览一遍,或许把他们的意见或者某些精彩的片断记在心里,而是要研讨他们的推理,审核他们的证明,然后判断他们的贡献是真或者假,有概然性或者无概然性。我们的判断不是根据我们可欣赏的作者的意见,而是根据他从事物本身得到而提供的证据以及给予我们的信心。能知就是能见,因而,果真如此的话,我们以为我们能用另外一个人的眼睛而有所见,那是发了疯。请他不要用这么多的词句来告诉我们他所肯定的东西是可以看到的。只有等到我们自己亲眼看到了他所肯定的东西,并且用我们自己的理解知觉到他所肯定的东西,我们才不像以前那样慒懂无知。让我们尽量按照我们的意愿相信任何有学问的作者吧!

我们公认欧几里德和阿基米德是有知识的,并且解证了他们所说的真理;任何人阅读他们的著作而知觉不到他们诸多证明之间的联系,又看不到他们所指出的东西,虽然他可能理解他们所有的词句,他仍旧是没有知识的;他可以的确相信他们所说的内容,但是并不知道这些内容,因而他阅读了这两位公认数学家的著作,在数学知识上却一点长进也没有。

25.匆  忙

心智追寻知识之急切的态度和强烈的志向,如果不谨慎地加以调节,常常是求知的障碍。心智仍然迫切追求进一步的发现和新的对象,想抓住各式各样的知识,所以,心智为了匆忙追求还没见到的东西,就不能在它面前的东西上多作停留而仔细研究。乘邮车走遍全国的人可以从他匆忙中所见的景观中说出全国一般的景色,可以简略描写这里一座大山,那里一片平原;这里是沼泽,那里是条河,一个地方有森林,另一个地方有热带大草原。像这些肤浅的观念和表面的描写,他在快马加鞭一走而过的时候就可零星收集起来。但是他对于土壤、植物、动物和居民以及居民的种类和特性必然不能作更为有用的观察;因而人们不加发掘就难以发现富有的矿山。大自然一般把她的珍宝储存在石头地里,如果要研究的事一时难以理解而意思又不明显,心智必须要停下来抓紧处理这件事,并且用勤劳、思想和严密的沉思锲而不舍,直到心智克服了困难,取得真理方才罢休。但是,这里必须注意避免另外一个极端:一个人不应当死抱住每一个无用的细节不放,并且期望他在他可能提出的每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或者顾虑中得到科学的奥秘。凡是随时都要拾起路途上出现的每块卵石而加以检查的人不大可能像另一个人全速前进而能带回珠宝以致富。许多真理并不因其明显或者困难而更好或者更坏,但是真理的价值是由它的效用和倾向衡量的。我们不应当在无意义的观察上浪费任何时间,但是,我们不应当忽视那些扩大我们的见解并且能使我们看清楚更远更有用的发现的东西。虽然这些东西阻止我们的进程并且使我们花费一些时间去专心研究。

如果心智放任自己而自为其指导的话,另外一种匆忙就常常会误引心智。理解是自然地向前,不仅从种种事物中学习它的知识(这些事物使得理解从知识的一个部分很快地跳到知识的另一个部分),而且对于作为一般公理的基础的具体事情不作充分适当的审核就过快地作出一般观察和结论以急切地扩大理解的见解。这似乎扩大了公理的贮积,但是贮积的只是幻想,而不是现实;建筑在狭隘基础上的这样一些理论是站不牢的,因而,如果这些理论自己不倒,至少也很难经得起反对意见的强烈攻击。这样一来,那些匆匆忙忙为自己建立一般观念和基础不稳的理论的人,如果他们有一天能够自己审核他们匆忙假定而成的格言,或者受到别人的攻击,就会发现他们在知识贮积上受了骗。从具体事物得出来的一般观察是知识的珍宝,在小房间里理解伟大的宝藏;这些观察必须极为小心谨慎,否则,如果我们以假当真,在我们的知识贮积遭到严格审查的时候,我们的损失和耻辱就更大了。一两个具体的东西可以给探究一些暗示,接受这些暗示的人会有好处;但是,如果这些人把这些暗示作为结论,并且立刻把这些结论作为一般的法则,他们的确前进了,但这不过是没有充分的证据就把命题假定为真理以欺骗他们自己。作这样的观察,如前所述,不过是把脑袋装满不能称作知识的杂乱事物,或者至少是还不能使用的或者杂乱的一堆木材。而把每件事都作为一次观察的人也同样有这种无用的丰富,其中还夹杂着更多的错误。这两方面的极端都应当避免。凡是把理解放在这两个极端的适中地位的人,他的研究就能成功。

26.预  期

不管给他们的心智带来一首次启发和信息的是爱以及对于为从事探究所需的精力和勤奋的欲望,还是别的东西,人们满足于正确的或者错误的知识的假象。他们一旦得到了这种知识的假象,他们就坚持不放。许多人一味专心于他们心智最初预期的东西,并且坚持那些最初迷住了他们的意见。他们常常喜欢他们最初的概念,正像喜欢他们头胎儿女一样,而且对于他们一旦作出的判断,或者一度怀有的臆测和奇想决不放弃。这是指导理解能力方面的过失,因为心智的这种坚定或者僵硬不是来自对于真理的归依而是对于偏见的屈从。这是对于先入之见所作的一种不合理的崇敬。我们用这种不合理的崇敬,并不是对(我们自以为追求的)真理的崇敬,而是对我们偶然碰上的、不管是什么东西的崇敬。这里显然是我们官能的一种荒诞的使用,而且纯粹是滥用心智,听任其如此,并且把心智放在先入之见的控制之下。这决不允许或者决不应该成为追求知识的一种正确的途径,除非理解(它的事务是证实它在外在对象上所发现的东西)能够按照它自己的意见改变上述局面,并且使得事物不可改变的性质符合它自己匆忙作出的决定。但这是决不会发生的。不管我们幻想的是什么,事物保持他们的过程,而且他们的相互关系、对应关系和诸多关系彼此之间是不变的。

27.听  从

和上面说到的那些人相反的,但是在另一个走向同样危险、极端的是那些对他们最后听到或者读到的人总是不肯作出他们的判断。真理决不渗透到这些人的心智里,也不给这些心智以任何色泽,但是,他们像变色龙一样,随着眼前事物的颜色而改变自己的颜色,然后就失去这种颜色,改变成他们下一个遇到的事物的颜色。我们提出意见或者接受意见的规则却不是他们的行为严正的法则,也不应当是他们偏爱的原因。在这个事例里,从开头或者到末尾都是机会的结果,而不是真理或者谬误的标准。这是每个人必定要承认的,而且要使他的心智不受在追求真理对任何这样事故的影响。一个人可以用抽签的办法选择他的信条,投骰子来调整他的信念,正如他因为新奇而接受或者保留这个信念一样地妥当,因为这个信念最初就得到他的同意,而且他又决无二心。充分权衡过的理由才能用来决定判断。心智应当总是乐于倾听并且服从这些理由,而且心智应当总是乐于根据这些理由的证据和支持而不偏不倚地接受或者拒斥任何教义,不管这个教义是完全陌生的或者是已经熟悉的。

28.练  习

虽然心智的所有官能由于练习而得到改进,可是这些官能不能超过它们的力量而过分使用。凡是有愿望不仅要做好而且要保持官能的锐气,而又不让太难的事挫伤他的理解的人,量力而行必须要成为他的理解能力的尺度。心智从事于超过他力量的任务,正像举起过重的东西而伤害身体,常常挫伤心智的效力,从而对于今后任何要花费气力的事都感到力不从心或者厌恶。一个破裂了的肌腿很少恢复列它以前的力量,或者至少这种创伤的孱弱状态要持续一段时间,而且创伤的记忆更是久长,并且使他一直怀着戒心,不再用受伤的部分做重活。这种戒心,只要心智被超过心智能力的企图弄疲乏了,就会在心中留连不已。心智不是失去能力从事未来的工作,就是抑制今后从事任何费力的工作,至少很难在需要思想和沉思的课题上再行发挥它的力量。理解应当用在知识之困难而令人迷惑的部分。这部分知识逐渐要用尽思想的力量和心智最大的固定倾向,而在这样一种逐渐进行的行动之中,对于心智而言就没有什么难得做不到的事了。但是,也不应当认为这样一种缓慢的进程决不会达到某种科学的广度而加以反对。不应当想象恒心能使人有多大的进展;可是,与其跌断了脚而成为跛子,不如在崎岖的道路上缓慢步行为好。当心智逐渐注意和严密思考的时候,它就能应付困难,并且不带偏见地克服这些困难,然后就可快速前进。每个深奥难解的问题,每个错综复杂的疑问都不会阻碍、挫伤和破坏心智。虽然应当避免让心智无所准备地承担将来可能挫伤心智的不寻常的重担,可是这却不能由于过分害怕困难而任听心智懒散地游荡于不要求思想和专心的日常明显的事物之间。这就使理解能力变得衰弱无力,不适于工作。这是围着事物的表面打转,不能深入事物内部而有所领悟。如果心智一旦习惯于这种悠闲,并且满足于事物的明显的表面的话,就有心满意足、不求深入的危险,因为心智不费力挖掘,就无所成就。那种已经习惯于接受初次出现的事物的人,有理由担心他决不会安于事物在他心中的翻转折腾来发现事物之更加退隐、更有价值的秘密。

学者从他们的开始到进入科学之门一直习惯于采用的治学方法应当对他们有终身的影响,而且由于压倒一切的崇敬而牢固地留存在他们的心智中,特别是,如果这些方法已经得到普遍应用的话。以上这种情况就不奇怪了。学习的人首先必定是信仰他所学内容的人,因而他们老师的规则一旦对于他们成为公理,他们就应当维持这种公理的尊严,并且被这些一度获得权威的公理所误引的人认为,如果他们偏离了前人走过的道路,足以原谅。这也是不奇怪的。

29.言  词

我一再谈到言词的误用,所以,根据这种反省思考——科学里充满了言词——我要劝告那些要正确指导他们的理解能力的人在理解术语的观念以前,不要以为任何术语就代表任何东西,即使学校的语言认为这个术语正当。一个词可以是经常使用的并且得到几个作者的信用,并且由于他们的使用,似乎这个词就代表某个真实的东西;但是,如果读书的人不能形成那个东西的清晰的观念,这个词对他说来,确实只是一个没有意义的空洞的声音。他从别人对于这个词所说的一切或者把因果都归之于这个词所学到的内容不过是证实了词是没有内容的空洞声音。凡是想要在知识上有所长进,而不受一点点耳闻传说之言的欺骗而夸耀的人,应当把下面这一点作为基本的规则:在对于这些实体能形成明白而清晰观念之前,不要把言词就当作是事物,也不要假定书上的名字就代表自然界里真实的实体。请允许我暂定“实体的形式”和“意向的种类”这两个不太重要的术语。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对于一个不能形成这两个术语所代表的事物的确定观念的人,这两个术语的一切,对他说来,是许多有关无谓事物的知识,因而最多只能算作是有学问的无知。我们有理由假定,在某些有学问的作家的作品里可以找到许多这样的空洞术语。他们的理解能力不能从事物中获得概念来充实他们的体系,他们就依赖这些空洞术语来补足他们的体系。但是,我相信假定自然界里某些现实来响应这些词以及同类的词,在自然的研究里就困惑了某些人并且误引了其他的人。在任何论著里表示“我不知道是什么”的词句应当作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考虑。凡是人们有任何的概念,如果这些概念并不十分深奥难解或者抽象的话,他们就能够解释这些概念以及他们用来解释这些概念的术语。因为我们的概念只不过是观念,都是由简单的观念组成的,如果这些人不能给予我们他们用这些词所代表的观念,十分清楚,他们就什么概念也没有。从一个没有概念或者没有清晰概念的人那里猎取概念,能够达到什么目的?一个人不知道他所用的学术名词的意义,决不能靠他使用这个名词而使我们知道任何东西。我们就不必再伤脑筋去了解它吧!我们是否能够理解大自然的一切运转以及运转的方式,这对于探究并不重要;我们可以确定的是,我们只能理解我们能够形成清晰概念的大自然的运转及其方式;所以,在我们没有清晰概念的地方,我们擅自创用术语,似乎这些术语确实含有而不是隐藏一些东西,只是有学问的虚荣之巧计以掩盖假说或者我们理解能力里的缺陷。言词不是用来隐藏的,而是用来宣称或指示某个事物的;那些假装予人以教诲的人把这些言词作相反的使用,这些言词的确隐藏某个东西;但是他们隐藏的只是说话人的无知、错误和诡辩,因为事实上这些言词下面并不隐藏其他的东西。

30.思想离题

我们心智里的观念是前后不断相连的流体,而每个人在自己的心智里也可注意到这种观念的流体。我假定这在我们指导理解能力方面值得我们注意。我想,如果我们从使用中使得我们的心智得到那种能够指引我们那一联串观念的能力,这或许有极大的好处。因为总会有新的观念先后不断地进入我们的思想之中,我们可以有选择地指引这些观念,使得那些对于我们现在的探究直接有关的观念得以出现,而且对于我们要发现的事物最为有用的最先出现。或者至少,如果某些无关的、不是所要寻求的观念自己会出现的话,我们应当可以拒斥这些观念并且使得我们的心智不致于离开当下的研究,并且阻止这些观念随着我们的思想偏离目前研究的课题。我恐怕这或许不是如想象的那样容易做到。可是,我应当知道,某些人的推理大大超过其他的人,这可以是他们之间的极大的差别,如果不是主要差别的话,而他们的天生的能力似乎是相同的。我会高兴地找到纠正这种思想离题之适当而有效的办法。能提出这样一种办法的人对于人类中爱好研究、深思默想的人们做了一件极大的好事,而且或许帮助不思考的人会思考。我必须承认我至今还没有发现任何其他办法使得我们的思想紧密联系我们的工作,我们只有尽力而为,而且经常注意并且专心养成注意和专心的习惯。观察儿童的人会发现,即使儿童在全心全意努力做一件事的时候,他们的心智也不免于徬徨。纠正的办法不是怒叱或者鞭挞,我就满意了,因那只能立刻使他们的头脑里充满了恐惧、厌恶或者混乱所能够带给他们的一切观念。我假定,把他们的离散的思想婉转地拉回来,并且引导他们上路,并且使思想活动走在他们应当追寻的一联串的观念之前,而不要责难或者过分注意(如果能避免的话)他们思想上的徬徨,就会很快地使他们善于调处并且习惯于注意,这要比分散他们思想的一切粗暴方法要好得多。粗暴的方法阻碍他们的专心,会带来相反的习惯。

31.区别与分类

区别和分类,如果我没有弄错这两个词的意义,是很不相同的事情:一个是对大自然安排在事物里的差别之知觉,另一个是原来并不存在而是由我们作出的一种分类。如果我可以用这个意思来考虑这两个词的话,至少我想我可以说,这两个词之中有一个对于真实的知识最为必要,最有促进作用;而另一个,如果利用得太多,只能迷惑和混淆理解能力。观察事物里的每一个细微的差异就证明一个明快的见解,因而使得理解能力稳定而正确地在知识的道路上前进。但是,虽然区别自然界里可以找到的每一组事物是有用的,可是考虑事物里的每个差异,并且把这些事物按照每个这样的差异而分成明显的不同种类并不适当。如果要这样做的话,就使我们陷入具体的东西(因为每一个体有一些与另一个体不同的东西),因而我们就不能建立一般的真理,或者,至少容易困惑心智对于一般真理的理解。集合几个事物而分成几类给心智提供更为一般、更大的见解;但是我们必定要注意尽量就这些事物能够加以这样的分类,尽量就这些事物能够在这种考虑之下统一起来。而把这些事物统一起来。因为理解一切事物的实体本身是一般的,可以使我们获得清楚而合乎理性的概念。如果我们把我们正在考虑的对象在我们的心里加以权衡并且记在心里,那就最能告诉我们什么时候我们应当或者不应当进一步地加以区分,这些进一步的区分只有对于事物作了一次适当的沉思以后才可进行。这种沉思和语言区分的技术相对立。语言上的区分是随意用学术术语或者任意创造的术语来表达的,而且大胆应用,并不理解或者表达任何有区别性的观念,因此,只适合争论中虚饰的谈话或者空洞的噪声,并不清除困难,也不增进知识。不管我们审核的是什么课题并且想从中获取知识,我想我们应当尽量使得这个课题的性质普通而范围广大;如果这个课题的观念已经固定下来,而且已经决定了的话,这样做就没有任何危险。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虽然在同一名称下理解任何其他观念,我们就容易区别这个观念与其他观念了。因为这是为了防御双关词的混乱和隐藏在其中的诡辩术,因此诸多区别成倍增加。而它们的用法也被认为十分必要。但是,如果每个有区别性的抽象观念都有一个有区别性的已知名称,这些日渐增多的学院式的诸多区别就会不需要了,虽然心智在观察事物里的一切差异并且仔细区分他们之间的相互差异时仍很需要。所以,追寻大量的虚饰的和学院式的诸多区别,然后塞进头脑,并不是获得知识的正确方法。在有学问的人们的著作里充满了这些区别,我们有时候发现这些著作把这些区别一分再分,使得最为专心的读者的头脑都弄得晕头转向。这大概是作者自己弄得晕头转向了。事物磨碎成尘埃以后,就不能找出条理,也不能期望清楚。避免分类得太多或太少而引起的混乱是思考和写作里的一大技巧,写作是思想的复写。但是在这两种邪恶极端的中间的界限,我想,是难以用言语来订定的。明白而清晰的观念是就我所知最能调节这个中间的界限。但是,至于公认的而且已经在应用的普通术语(就是双关词)在文字上的区别,我想这些区别更适当地是批评和字典的事,而不是真实知识和哲学的事,因为批评和字典的大部分是解释词义并且给我们以词的几个意义。术语的巧妙处理和使用术语来“论”和“证”的能力,我知道,在世界上的确被当作是学问的重要部分;但是学问和知识有清晰的差别,因为知识存在于知觉诸多观念之间的关系,这种知觉是不用言词的,语言的介入毫无关系。因此,我们懂得,知识最多,区别的用处就最少。我的意思是,在数学里,人们具有决定了的知识,而且这些知识都有已知的名称;既然如此,就没有使用双关语的余地,因而也没有诸多区别的需要。在辩论当中,反对的一方尽量使用广泛的和双关的术语,使得对方不能明确理解他所说的话。这是在意料之中的,所以,回答的人站在他自己的一方就尽量使出花招,严加区别,而且唯恐不及,不怕过头。他的确也不能用那种方法获得胜利,既没有真理,也没有知识。对我说来,这似乎就是争辩的技术。尽量强词夺理地使用你的语句为一方辩护,然后对于所用的每一个术语尽量采用有区别性的字眼为另一方辩论而使得对方狼狈不堪。所以,在这种不确定区分界限的学问里,有些人一直认为一切的敏锐性都在其中;所以在他们读到过的或者思考过的东西里,他们就以严加区别和增加分类取乐为头等大事,至少远远超过事物的本性所要求。在我看来除了就事物本身作适当而正确的考虑之外,似乎没有其他规则可循。凡是在心智当中具有已定名称的决定了的观念的人既能分辨它们之间的差异(真正能分清差异的),而在言词的贫乏不能使术语解答每个清晰观念的情况下,也能够给他不得不使用的广泛的和双关的名称以适当的起区别作用的术语。这是我所知道的起区别作用的术语的一切需要所在,而在这样的语言上的诸多区别里,每个具有这种区别的术语,加在它所区别的意义上,只是给一个清晰观念所加上的一个新的清晰名称。在这些术语能起区别作用的情况下,而人们又有明白而清晰的概念以符合他们在语言上的区别这些术语是正确的,并且就这些术语澄清所考虑的课题里的任何事情而言,也是妥当的。在我看来,这似乎就是区别和分类的正当而唯一的标准。正确指导理解能力的人,不应当在所创立的术语之敏锐性里,也不应当在作家的权威里寻找这个标准,他只会在对于事物本身的考虑中才能找到这个标准?不管这些事物是他们从沉思之中或者从书籍的信息里得来的。

理解能力在另一方面的错误是把事物混在一起,从中发现任何相同之处。这种错误一定误引理解能力,因而,这样地把事物混成一堆,也阻碍心智对于这些事物形成清晰而精确的概念。

32.明  喻

和上节所述的毛病性质相近的,至少在名称上,还有一种毛病,那就是听任心智一接触到任何新的观念就立刻追寻几个明喻使得这个观念更加清楚。虽然这个办法在向别人解释我们的思想的时候是有效而又有用的,可是要确定我们自己有关任何事物的诸多正确观念,这决不是一个正确的方法。因为,如果我们要思考正确的话,明喻总是不能表达某个部分而缺乏我们的概念对于事物应有的精确性。这的确使得一些人灵牙利齿,貌似合理,因为这些人总有办法把它们的思想极为方便地传达到别人的心智里去,从而他们在议论当中总是最易为人所接受,不管这些思想是否完整,是否与事物相对应;很少的人愿意那样快速简便地听取别人的教诲。凡是在议论中能触动听者的想象,并且使得听者的概念跟得上议论的言词的人,都受到人们的喝采,并被认为是仅有的思想清晰的人。明喻最能达到这个目的。人们以为他们用了明喻,自己就理解得好些,因为别人较好地理解了他们。但是,思考正确是一回事,而知道用正确的方法把我们的思想有利而又清楚地呈现在别人面前是另一回事,不管我们的思想是对还是错。经过适当选择的明喻,暗喻和讽喻以适当的方法和条理用来达到上述目的,是最好不过的了,因为明喻等等是从已知事物中得来,并且为理解能力所熟悉,一说就会理会。而且事物和比喻之间的对应关系已经确定,借比喻来解择和阐明的事物也被认为已经理解。这样,幻想就当作了知识,被说得如花似锦的东西就被误认为是实实在在的东西了。我这样说并不是低毁比喻,或者故意要剥夺言词的韵致。我在这里并不是和修辞家和演说家打交道,而是和哲学家以及热爱真理的人们打交道。我要请哲学家和热爱真理为人们让我提出这一条规则以供检验:在他们把他们的思想应用于任何事情以改进他们的知识的时候,他们事实上是否真正按照事情本身来理解他们面前的事情。要发现这一点的办法是,在把事情摆在他们自己或者别人面前的时候,观察一下他们是否仅仅利用那些和事物本身无关的、借来的说明和观念。这些说明和观念与考虑中的课题有些相称或者想象上的相似之处,因而为了一时便利而应用到这个事物上。比喻的和隐喻的表达方式确实能够用例子说明心智还不能彻底习惯的较为深奥和不熟悉的观念;但是,这些表达方式必须是用来说明我们已经具有的观念,而不是给我们还没有的观念涂脂抹粉。这一类借来的、隐喻的观念可以符合真正而坚实的真理,但是一旦发现,就应当舍弃,但是无论如何不可任其留在原处而误解其含义。如果我们的研究才达到明喻和隐喻的程度,我们可以确信我们只是想象,而不是认知,因而还没有深入到事物的内部和真实,不管这个事物将来是什么,我们只是满足于我们的想象,而不是事物本身所提供给我们的东西。

33.同  意

在理解能力的整个指导中没有比知道什么时候,什么地方以及到什么程度给予同意更重要,也可能更难的了。给予和不给予我们的同意及其程度应当根据事物所带有的证据而调整。这说来容易,而且也没有人提出疑问;可是我们看到人们不大能实行这条法则。有些人根据些微的理由就信奉教义,有些人根本没有理由,而有些人正和外表相反。有些人承认确定性,但是对于他们所主张的却无动于衷。其他的一些人在每件事情上都摇摆不定,而且也不乏把一切都认为是不确定的人。在这种情况下,一个新手,一个探索者,一个陌生的人该怎么办呢?我的回答是,用他的眼睛观察。诸多事物之中有一种对应,诸多观念之中有一致与不一致,在很不相同的程度上都是可以分辨出来的,而且,如果人们要想看,人们有眼睛能看到这些,只是他们的眼睛可能模糊不清,或者眩惑不灵,而且他们的分辨能力受了损伤或者完全丧失了。兴趣和热情使人目眩;甚至违背我们的信仰为任何一方辩论,这种习惯做法使得理解能力模糊,并且逐渐使它丧失清晰地分辨真理与虚假而坚持正确一方的官能。玩弄错误并且把错误乔装打扮成真理的模样以致骗我们自己或者别人,是很不安全的。心智逐渐丧失它对真正坚实真理的自然兴味。心智就不知不觉地对于只能是装扮成真理之任何幻想出来的假象安之若素。如果最初为了好玩,用幻想代替判断,后来幻想经过不断的使用就篡夺了判断的地位,而这个为了好玩而自欺(为了好玩而研究)的人所推荐的东西就永远为人所接受。谬见有许多方式。这个自欺的人,这个有自欺癖的人,使用花言巧语、外表的假象和相同之处这类诡计,并不习惯于谨慎地只承认真理本身,却小心翼翼,不使他的心智屈服于任何其他东西,他的诡计就被人拆穿了。凡是有心相信的人已经有一半同意了;凡是常常不按照自己的情理而辩论,用虚假的东西欺骗别人的人,就近于相信他自己了。这就取消了真理和虚假之间的巨大距离;这就几乎把事物里的真理和虚假放在一起,并且使得你认为十分相近的事物之间毫无区别;当事情弄糟到这个局面的时候,热情或兴趣等等就容易而且不知不觉地决定哪一个会是正确的。

34.不偏不倚

我们应当对于一切意见保持一种完全不偏不倚的态度,不祈愿其中任何一种意见正确,或者设法使这些意见看起来正确,但是,由于我们是不偏不倚的,我们按照证据接受这些意见,遵奉这些意见,因而只有这样才提供真理的真凭实据。凡是这样做的人,就是保持他们的心智对诸多意见不偏不倚,只依靠证据作出决定的人,才总能发现理解能力有足够的知觉能力来区别证据或无证据,区别明白的和可疑的。如果这些人没有这个标准就既不表示,也不拒绝他们的同意,他们所持的意见才是稳健的。这样的人或许不多。这个谨慎态度也会有这种好处:对于严密审核的必要性,这个标准会使他们加以考虑并且教会他们要更加严密。心智不加审核就成了许多前后不一致观念的储存器,而不是真理的仓库。那些人自身对于除了真理以外的一切不能保持这种不偏不倚的态度,不是人们假定,而是他们有证据表明他们带上有色眼镜,并且通过这种眼镜熟视事物,然后认为他们信奉他们自己加在事物上面的这些假象是可以原谅的。我并不期望每个人用这种方式作出的同意与每个真理据以作出的一切理由和清晰性相称,我也不期望人们会完全避免错误,因为这超出了用任何方法推进人类本性所能达到的程度。我不打算以这样一种不能达到的特权为目标。我现在谈的只是,公平合理对待他们的心智,并且在追求真理方面正确使用他们的官能的人们应当做的事情。我们辜负了他们的大大超过了他们辜负了我们的。人们有理由埋怨的是不善处理的多,而缺乏能力的少。而且他们实际上埋怨那些和他们不同的人们。对于除了真理以外的一切意见都采取不偏不倚态度的人,并不因为他们远在得到证据之前,或者超过他们的证据就作出同意而苦恼,这样的人将学会审核,而且公平地审核,而不是作出假定,因而没有人会因缺乏遵奉他的职务和环境所必需的真理而仓皇失措或者面临危险。除了这种情况之外,在任何其他情况下,世间上的人生下来就信奉正统的教义。他们最初就染习上他们的国家和政党所承认的意见,因此,决不怀疑他们的真理,一百人中从来就没有一个人审核他们的真理。他们因假定这些真理正确而受到赞扬,而仔细思考这些真理的人就是正统教义的敌人,因为他可能偏离了那个国家或政党所公认的某个教义。这样,那些不勤奋于或者不努力获得他们自己的真理的人们就继承当地的真理(因为各地的真理并不相同),就习惯于没有证据就加以同意。这比思想还要具有深远的影响;因为在一切政党里热情的固执己见的百人当中的一人为了什么要审核他坚持的教义,或者认为审核教义是他自己的事情或者责任呢?假定审核是必要的,就会被怀疑为不够热心,而且真要审核的话,就会被认为是离经叛道的倾向。如果一个人一旦能把他的心智对于诸多论点采取肯定而热烈的态度,而他还没有审核过这些论点的证据的话,而且这是对他极为重要的事,在不很重要的事情上,有什么办法能使他免于用这种方便的捷径而保持正确?这样,我们都学会了把心智像身体一样披上时装,而且这被算作是奇妙绝伦,不这样做就更糟了。这种习俗(谁敢反对?)使得目光短浅的人成为固执己见的人而使得更加谨慎的人成为怀疑论者,其程度按这种习俗的流行而定。不遵守这种习俗的人,有被认为是异端的危险;因为,就全世界而言,真理和正统观念一起支配这种习俗到多大的程度?虽然错误和异端是由正统观念(有幸到处都是)来判断的;因为论证和论据在这个事例里并不确指任何意义,也不需要原谅,但可以确定的是,论证和论据在一切社会里都被当地永不错误的正统观念所压倒。这是否是获得真理和正确同意的方法,就让地球上几个可以居住地方所发生和规定的意见来说明吧。我从未知道过任何理由,为什么真理不可以按照它自己的证据而得到信任。我确信,如果证据还不能支持真理,那就无法防御错误,因而真理和虚假不过是代表一切相同事物的名字而已。所以,证据是而且应当是每一个人借以学会调整他的同意的唯一东西。如果他遵循这个方法的话,他就是,而且他才是正确的。

知识不足的人通常处于下列三种状态之一:完全无知,或是怀疑他们从前或者现在倾向于遵奉的某个命题,或者是第三种状态:他们确实坚信或者声称信仰,而又从来没有加以审核,也没有信服有充分理由的论证。

第一种状态在三者之中最好,因为他的心智有完全的自由和不偏不倚的态度,大概较宜于追求真理,他们还没有传染上偏爱来误引他们。

35

无知而对于真理有一种不偏不倚的态度比带有毫无根据的倾向之意见更接近于真理。这样的意见是错误的最大本原;那些在有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引人误入歧途的指导者的指导之下快速前进的人们,比一个还没有迈开步子,因而更可能接受劝告而在正确途径上探究的人,更有误入歧途的危险。上述三种人当中最后一种人的情况最糟;如果一个人能够接受劝告,而把任何事物充分确信为一种真理,又不曾加以审核的话,他还有什么东西不可以当作真理来信奉的呢?如果他甘心相信谎言,还有什么办法使得那个不加审核就确信别人意见的人凭着自己的能力恢复到无知的原状?对于其他两种人,我恳求允许我这么说:因为无知的人在这两种人中处于最好的状态,所以他应当以适合这种状态的方法来追求真理,就是说,直接探究事物本身的本性,而不管他人的意见,或者因为他人就这本性所提的问题或者争论而自寻烦恼,只是诚恳地迫寻真理,且看他自己所能发现的东西吧。根据他人的原则进行任何科学探究的人,虽然他决心审核这些原则并且对这些原则作出自由的判断,可是至少他就让自己站在那一边,而把自己定在一个政党的岗位上,要到他被彻底打垮,他才会退出。这样,心智就不知不觉地根据那一方作出它能作出的辩护,因而不意识到是有偏爱的。我不是说,一个人在审核某种意见以后不应信奉这种意见,否则他的审核就毫无目的可言;但是最确实安全的办法是,他审核了以后才形成意见,这就可以至少不管他人对于这个意见的诸多意见或者系统了。例如,如果我的工作是获得医疗的彻底知识,那么,向自然界本身请教以获得疾病及其医疗的历史要比袒护理性主义者、方法论者或者药剂师的原则,参与有关这些系统中任一系统的一切争论,并且假定等到我把这些争论能说的都试过,使我放弃,才知道这一系列不是真实的,要更加安全,更加简便呢?还是假定希波克拉底的著作或者任何其他的书籍都包含医疗的整个艺术,那么直接的办法就会是研究熟读、并且运思那本书,衡量并比较全书的各个部分来找到真理,而不是偏袒任何一方的学说。虽然双方都承认他的权威,已经按照他们自己的意思把他的全部文字都加以解释,辨析入微——如我稍习其要旨,我就更有误解他的真正意义的危险,如果在我阅读这本书之前,我的心智没有偏爱我这一宗派的医生和注释家,他们的推理、解释和语言,我都已习惯,自然会和谐合拍,而且会使作者的另外一个意思,或许是真正的意思在我听起来刺耳,被曲解了,因而古怪。因为言词本身原没有意思,言词对听到这些言词的人所传达的意思就是他惯于把这种意思赋予这些言词的,不管他使用这些言词的意思是什么。我想这是显而易见的。如果是这样,一个人最初不加审核地接受他的信条,后来开始怀疑其中任何信条,他就应当在这个问题上认为处于无知的状态,完全丢开他从前的一切观念和他人的所有意见,用完全不偏不倚的态度审核这个问题的根源,而不倾向于任何一边或者不考虑他自己的或者他人的未加审核的意见。我承认这是一件不容易做到的事,但是我不是在探索获得意见的简便途径,而是探索达到真理的正确途径。凡是公平处理他们自己的理解能力和他们自己的灵魂的人,都必定要遵循这个途径。

36.问  题

我这里所建议的不偏不倚的态度还会使得他们把他们所怀疑的问题陈述正确。没有这种不偏不倚的态度,对于这个问题,他们决不能够得到公平而清晰的决定。

37.坚  持

这种不偏不倚的态度和脱离我们自己的意见和他人的观念和对于这些观念所作的论述而考虑事物本身的另外一个成果是,每个人用这种方法从事他的思考,他的思想会最符合事物的本性以及他对事物本性的理解。他应当循规蹈矩地采用这种方法,并且持之以恒,一直到他作出可能赞成的一种有根据的决定为止。每个人都可按照对他的要求以及人们对他的期望而尽量获得知识,而不这样做的人,眷恋于无知,他对于他的无知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38.臆  断

人们的心神不宁各式各样,和身体上的毛病一样的繁多。有些毛病是流行性的,很少有人可以不受传染,而且每个人如果检查一下自己的话,也会发现他的天生才具里的某种缺陷。不因自己的某种特异品质而受累的人是罕见的。这种人不当地利用他的能力,认为他的能力在需要的时候总是够用,因而他认为事前作出任何准备是多余的辛苦。对他来说,他的理解能力就像是幸运儿的钱袋,事先不必储钱,要用时一掏就有。所以,他静坐不动,而满足于不努力储存知识于他的理解之中。既然是乡下天然的物产,还有什么辛苦耕耘的需要?这样的人可以在无知的人的面前显示他们天生的财富;但是他们最好不要和有技能的人较量。我们天生是一无所知的。我们周围的那些浮面上的东西给予疏忽的人以印象,但是没有一番辛苦勤劳,专心致志,谁也不能深入到事物的内部。石头和木材是自然生长的,但是没有辛勤劳动,就没有对称而方便的一堆整齐的石头和木材好住进去。上帝不用我们人力就已经把知识世界安排得和谐而美丽,但是这个知识世界决不是顷刻之间就能进入我们的头脑。我们必定要把它零零星星地弄到家,然后用我们自己的勤奋把它在头脑里建立起来,不然的话,不管外在事物里有怎样的条理和光明,我们头脑里却是乱糟糟的漆黑一团。

39.意志消沉

另一方面,还有其他的人心智消沉。他们首次遇到困难,就神志沮丧,然后就得出结论,要在任何科学中获得见识,或者要求知识的长进超过他们正常工作的需要,都超过他们的能力。这些人坐着不动,因为他们认为他们没有腿走路,而其他的人,却认为他们有翅可飞,因而他们可以随意翱翔。我们可以对于后一种人引用这个谚语作为回答:“用腿才有腿”。一个人的能力的力道要经过尝试,他才知道。至于理解能力,我们可以确定地说,理解的力量在尝试以后才知道比它认为的要大些。力量越用越大。

所以,纠正这种毛病的正确方法是把心智放在工作上并极力把思想用在事务上,因为“只要他们认为他正在获胜,他们确实就胜利了。”作战如此,心智的奋斗也是如此。我们能够克服在知识领域中遇到的任何困难。这种信心就多半帮助我们通过这些困难。一个人尝试了以后才知道他的心智的力量和锲而不舍的力量。令个人起初腿力薄弱,然而他不仅越走越远,而且越走越强健,而一个精力充沛、四肢发达的人,静坐不动,体力就大为不及。

人们可以在自己身上观察到和这个性质相近的事。任何事物成批地反映在心智上而且混乱而遥远地一看而过,心智就会大吃一惊(心智常常如此)。这样呈现给心智的事物显示着事物的困难,因而就被认为朦胧不清。但是事实是,这些只是理解能力提出来以吹捧它的懒惰的自诀之辞。理解能力看不清遥远而杂乱的事物,所以就过分沮丧地得出结论:在这些事物中没有发现更清楚的东西。只有靠的近些,我们自己引起的笼罩这些事物的迷雾才能消除,而那些在迷雾中隐藏着的不可捉摸的庞然大物,我们可以发现是通常的天然的大小和形状。在遥远而混乱的眼界里所见到的似乎很模糊的事物,我们必须采用舒徐而整齐的步伐向它接近,然后最易看到的东西,事物中容易而明显的东西就会首先考虑到了。把这些事物简化为可以区分的诸多部分,然后按照它们的适当条理,把有关每个部分所应知道的一切都归为简单明白的问题,然后原来认为是模糊、迷惑不解,以及我们薄弱的能力难以理解的东西就以明朗的景色呈现在理解能力之前,从而让心智进入原先使它觉得远不可及、惊叹不已、完全神秘的东西。我请我的读者回想是否有这种经验,特别是当他忙于做一件事的时候,有时想到过另一件事。我请读者回想是否因为特别困难的事情而忽然感到吃惊。如果他严肃而又有条理地考虑这个似乎令人骇怕的课题,这些困难就可消失。因而剩下来的使他惊奇的事是,他自己提出来的问题,解决的前景本来不妙,可是一经处理就发现并不比他久已掌握自如的其他几件事情更加奇怪,也不更加复杂。他自己会觉得好笑。这种经验使我们学会下一次怎样对待这种特别令人厌恶的怪物。这样的怪物只应激发我们的精力,而不应降低我们的勤奋。对于学习的人来说,在这种或者所有其他事例中,最确实可靠的不是迈开大步,跳跃前进;凡是他决心下一步学习的东西,就下一步学习起来,就是说,尽量和他已经知道的东西连接起来。要和他已知的东西有所区分紧密连接;如果是新的,而且是他先前不知道的东西,这样他的理解能力可以长进;但是一次的分量要尽量的小,这样他的理解能力的长进才可以清晰而确实。他用这种方法前进一步,就能站稳一步。知识上的这种明显而逐步的生长是牢固而确实的。生长中的知识在任何平易而有条理的联串之中每一步的进程都带着它自己的有助于理解的知识。虽然这或许似乎是获得知识的很费时间的缓慢方法,可是我敢于自信地肯定:凡是愿意亲自尝试这种方法的人,或者任何愿意教导别人尝试这种方法的人,就会发现这种方法比他们花相同的时间采用他可能用过的任何其他方法必定要取得更大的进展。真实知识的最大部分就在于对清晰事物本身的清晰知觉。有些人把一个问题作清晰的陈述就比其他的人含糊谈说一连几个钟点更能提供清晰的见解和知识。这样陈述一个问题的人们只是把问题的错综复杂部分解析开来,而且一旦解开,他们就把事物的复杂部分按照它们本身的适当条理摊将开来。这种办法常常是不必妄费精力,就能解决疑难,并且给心智指示出真理的所在。所研究的一切观念之间的一致或不一致,一旦这些观念解析开来并且加以区别的考虑,在许多事例里立刻可以知觉到,清楚而持久的知识从而也可以获得。含糊笼统考虑的事物,混乱一团,在心智里只能产生混乱的知识,混乱的知识实际上不是知识,至少这种知识到审核而应用的时候,丝毫也不比无知识好。在学习任何事物的时候,一次向心智提出的要尽量地少,而在这量少的东西理解了并且充分掌握以后,才学习下一步紧密相连的还不知道的东西;这样,那件事情的一个简单明白的命题就可以得到,并且易于澄清主要想要解决的问题。

40.类比推理

类比推理对于心智在许多事例里有极大的用处,特别是在自然哲学和自然哲学里主要由于幸运而成功的实验所造成的那个部分。但是我们在这里一定要当心的是,我们要严格遵循类比推理的范围。例如,浓硫酸在这样一个事例下有效,所以,硝酸或者醋酸在相同的事例下可以使用。如果硫酸的良好效应完全由于它的酸性,这种尝试就可以得到证实;但是,如果硫酸的酸性以外还有某种东西在这种事例里产生我们所希望的效果,我们就把不能类推的东西误作类推,我们的理解能力就被一个实际上不能类推的错误假定引入歧途。

41.联  念

虽然我在《人类理解论》第二卷里讨论过观念的联念,可是只作了关于事实的系统叙述,从这种以及其他几种研究方法提供了对于理解能力的看法,而不是想在第二卷里探索应当采用的纠正办法。这种看法在这后一种考虑下可以对于那些有心彻底自学,采用正确方法指导他们的理解能力的人提供其他的思考材料。如果我没有弄错的话,那个,而不是这个,才是我们的错误和谬误的原因,这个原因大概和其他任何能够说得出具体名称的原因同样常见。这是一种心智的疾病,和任何毛病一样难治,它难以使人信服事物并非如此,但是这些事物在他看来自然是如此。

理解能力的这一个容易而不曾被注意到的误用把松散不牢的基础变成永不失误的原则,而且是碰不得,也不能加以怀疑的;这样不自然的联系,由于习俗相沿,对于心智就像太阳和光线一样的自然。火和热并行,因而似乎是和自明的真理一样地成为自然的证据。那末希望成功的人们要从什么地方下手纠正呢?许多人坚决地把错误遵奉为真理,不仅因为他们从来没有作相反的思考,而且还因为他们从开始一直都是这样盲目的,他们决不能够作相反的思考,至少他们缺乏心智的锐气,不足以和习惯王国相抗衡,并且研究心智自己的原则。很少的人自己怀有这一种自由的观念,而其他的人允许更少的人运用这一种自由。大多数宗派的教师和指导者的伟大艺术和工作是尽量压制这种基本责任。这种责任为每个人所应有,而且在他的行动和意见的整个系列中是趋向道理和真理的第一个稳重的步伐。这就提供了一个理由来怀疑这样的教师自己意识到他们所宣扬的信条的错误或者弱点,因为他们不会容忍他们借以建立的理由受到审核。而那些只追求真理,不希望拥有并且传播任何其他事物的人们则坦诚地揭示他们的原则以供检验,并以这些原则得到审核而高兴。如果人们能够拒斥这些原则,他们准许人们拒斥。如果这些原则有任何证据不足以及不合理的东西,他们乐于检查出来,从而他们自己,还有其他的人,就可以在任何公认命题之真理的证据所能保证和允许的范围之内而强调这种命题了。

在用个人行为典则教诲儿童和学生的各种人们当中,我知道,都有一个极大的错误。这个错误,经过深入调查,最后就是,这些人用隐含的信念把他的观念和信念灌输给这些儿童和学生,并且这些观念,不管正确或者错误,还要他们坚持固守。这种做法用在注定要劳动、勉强糊口度日的老百姓身上,我们应该把它归在哪一类里,或者它又有什么用处,我在此不作探究。但是对于人类社会中的上层人物,他们的情况使得他们有闲暇,也有学问,还能探索真理,我看,教诲他们以个人行为典则的正确方法是:注意到在他们的幼年时期还没有自然联贯的观念不要在他们的头脑里结合起来,这种规则要常常灌输给他们以指导他们的生活和研究的整个历程,也就是说,他们决不能容忍任何观念以这些观念的本性和对应给予这些观念的组合以外的任何其他或更强的组合在他们的理解能力里接合起来;而且他们要常常审核他们发现的已经在他们的心智里连接起来的观念,不管观念的这种联念是来自在观念本身里的可以见到的一致,还是来自心智在思考时把观念连接起来的习惯性的而且是流行的习俗。

这是为了在由于习俗而使这种流弊彻底固着在理解能力中之前而对之加以防范。但是一个要医治这种毛病的人,在习惯已经养成的时候,一定要精密地观察心智在它的习惯性动作上非常迅速的、几乎难以觉察到的运动。我谈到感觉的观念改变成判断的观念可以作为这一点的证明。不善于绘画的人应该知道,当他看见瓶子、烟斗和其他东西画得正像在某些地方陈列出来的样子一样的时候,他没有看见节疤,但是,除了让他摸摸节疤之外,你无法说服他。他不会相信他自己思想在瞬息之间的变戏法就把一个观念代替另一个观念。我们在学者们的争辩中经常遇到这种观念的代替。这些学者在他们的心智当中习惯于把两个观念连接在一起,经常用一个观念代替另一个观念。因此,我倾向于认为他们自己并不知觉到这种代替。当他们在这种代替的欺骗之下,这就使他们不能坚定信念,因而他们把自己赞许作热烈追求真理的战士,实际上他们是为错误而奋斗。两个不同观念的混淆——两个不同观念在他们的心智里习惯性的连接已经使得这两个观念几乎成为一个观念——把他们的头脑塞满了错误的看法,使他们推断的事理充满了错误的后果。

42.谬  见

正确的理解在于发现真理并且坚持真理。这在于按照观念之间的相互肯定或者否定而知觉这些观念之可见的或者可能的一致或不一致。由此可见,理解能力的正确使用和指导是——理解能力的本职工作纯粹是真理,别无其他——心智应当保持完全不偏不倚的状态。如果心智偏于任何一方,也不能超过根据知识而决定这个偏向的证据,或者或然性的偏重而使心智倾向于同意和信仰。可是我们常常发现,在任何议论当中人们可能见到作者不仅维持(因为那是合理而且合适的),而且偏向于所讨论的问题的一边。这种偏向带有希望作者的主张是正确的许多标志。如果要问我怎样发现具有这样一种偏见并且偏向一方的作者,我的回答是,观察他们怎样在他们的著作和争论中经常受到他们改变所讨论的问题的观念的影响。他们改变术语,或者把其他术语添加到原有术语上而合成新的术语。所考虑的观念就有所改变,更能达到他们的目的,从而使得这些观念之间更容易而且更近于一致,或者更加显而易见以及更大的不一致。这是明白了当的诡辩术。但是我并不认为,这种诡辩术,不管在哪里发现,并不是故意用来欺骗和误引读者。显而易见的是,人们根据这种办法用偏见和偏向欺骗他们自己。他们对于真理的爱慕,在他们偏爱一方的先入成见之下,就引导他们远离真理。偏向把引起有利观念的有利术语引入他们的讨论,最后用这种办法矫饰成是清楚而明显的术语,就其本来面目而言,不过是使用了精确的决定观念,否则这些决定观念根本就不会用上。把这些虚饰的东西加在他们所肯定的议论上,把这些被认为是漂亮、流畅而优雅的解释加在他们所讨论的事物上,就是所谓受人尊重的优良写作的品质,因此很难认为我们会说服著书立说的人放弃那些颇能传播他们的意见并在世界上为他们赢得声誉的办法而采用较为枯燥无味的写作方法:严密地用同一术语指称同一观念,这种冷酷露骨的僵硬性只有凭借不可抗拒的解证来克服困难而使真理得势的数学家才能容忍。

可是,如果著书立说的人能够被说服而放弃这种较为浮泛,虽然较为婉转的写作办法,如果他们不认为用不加改变的术语和明白了当的论证而紧随真理和教诲是适当的话,那么这就关系到读者不受谬见和阿谀的欺骗了。读者要做到这一点,最确实有效的办法是先把所讨论问题的清楚明晰的观念,剥去言语,在心智之中固定下来。在争辩过程中也是这样,记取观念,忘其言词,观察作者的观念和问题中的观念怎样相连或者相离。这样做的人就能够弃置一切肤浅表面的东西。他会见到中肯的、联贯的、直接与问题有关的东西,也会见到滑过所讨论问题的东西。这就会向读者显示出这个议论里一切无关的观念以及这些观念是在什么地方引进来的。虽然这些无关的观念或许使得作者目眩,他会见到这些观念既未启发,也未增强他的推理。

虽然这是读书得益,并且免于受名人或者似是而非的议论引入歧途的最为捷便易行的办法,可是对于那些还不习惯于这种办法的人,却困难重重,使人厌倦。我们不能期望每个人(在少数真正追求真理的人们当中)都用这种方法使他的理解能力不受故意的或者至少非故意的诡辩术的欺骗,这种诡辩术暗暗地混进辩论的书籍之中。我们不能假定那些违背他们的信心而写作的人们,或者,仅次于上面这类人的是那些决心维持他们所从事的政党信条的人们,会拒斥可以有助于维护他们事业的武器,所以,我们阅读这些人的书籍要十分小心。那些诚恳地接受别人的意见并且信以为真而为这些意见写作的人以为,他们就可以沉湎于他们对于真理之大可称赞的爱慕,从而允许他们对于真理的尊重而给真理增加光彩,并且尽他们的能力用最好的言词表达出来,使得真理最易于打入读者的心智之中,并且固定在心智深处。

我们可以公正地假定大多数作者的心智状态,在上述种种当中,必定是其中之一。因此,适当的办法是,那些从所读书籍里向作者讨教的人,不应当存有那种适宜于诚恳追求真理的戒心,而且应当使得他们总是提防可能隐藏或者歪曲心智状态的东西。如果这些读者不能把纯粹的观念和字面分开,删除言语上的错误的指路明灯和欺人的修饰之词,从而理解作者原意的话,读者心中就应牢记所讨论的精确问题,在整个讨论之中对于所用术语不作丝毫的改变,不增加、不减少,也不用其他术语来代替。凡是有心这样做的人都能做到这一点;没有这种心向的人,只是把他的理解成为别人无用杂物的仓库。我的意思是指错误的、尚无定论的推论,而不是供他自己使用的真理之贮藏室。如果他有机会使用这个贮藏室,他就会发现内容丰富,对他有用。这样的人是否可以运用他自己的心智公平处理,并且正确指导他自己的理解能力,这就要靠他自己的理解能力来判断了。

43.基本真理

人的心智在熟悉和接受新的真理方面很为狭隘而且十分缓慢,所以没有一个人能够,即使比我们活得更长久的人,知道一切真理。我们在追寻知识方面就要谨慎使用我们的思想,考虑基本而实质性的问题,小心避免琐碎的小问题,而不可为偶然发生的问题转移我们主要的永不改变的目的。许多青年人在纯粹逻辑方面浪费了多少时间,这我就不用提了。如果一个要做画家的人居然花尽他一切的时间把几块画布上的线都加以仔细检查,并把他想用来着色的每一枝笔上的毛都数一数的话,那末这些青年人并不比这位画家高明些。否,一个青年画家把他的学徒生活花在这样毫无用处的琐事上只有更坏。因为他做了无用功,到头来发现数毛查线并不是绘画,而且也无助于绘画,因而达不到任何目的。有志成为学者的人常常是满脑子的逻辑问题的争论,因而把这些空虚无用的观念当作真正而实质性的知识,并且以为他们的理解能力已经配备了科学,因而他们就不需要再进一步探究事物的性质,或者不屑从事实验和探究之机械的苦工了。这显然是理解能力的误用,而在追寻知识之公认的途径上,这种误用是行不通的。此外,还可加上许多问题和学校里处理这些问题的办法。每个人确实犯或者可能犯的这种特别错误多得不可胜数。这是以表示表面的些微的发现和观察本身并不含有重要的东西,也不能作为线索引导我们获得更多的知识。我们应当让这些发现和观察轻轻一带而过,决不能认为值得我们追求。

有许多基本真理存在于底层。还有许多其他真理建筑在这个底层的基础之上,而且在这个基础里有它们的一贯性。这些都是些繁多的真理,储存丰富,足以充实心智,又像天上的星光,不仅美丽有趣,而且给予其他事物以光明和证据。没有这些真理所给的光明和证据,我们就不能看到或者知道这些其他的事物。我们救世主的伟大法则,爱邻如己,就是调节人类社会的这样一个基本真理,而且,我以为人们只凭这个真理,就可以毫不困难地决定社会道德方面的一切案例和疑难。这些真理以及和这些相类似的真理,我们都应当努力找出来,并且储存在我们的心智里。这就使我们想到指导理解能力的另一个同样必要的事情来,那就是:

44.寻根究底

要使得我们自己习惯于审核任何已经提出来的问题并且找出问题所依据的根底。我们遇到的多数困难,在仔细考虑和追本穷源以后,就会引导我们得到某个命题。这个公认是正确的命题就澄清了疑难,并且给予问题以容易找到的解答。辩论的双方都可找到很多单一论题的和肤浅的论证。他们的头脑里充满了各式各样的思想,嘴上连篇累读地议论。这些论证只能用来欺瞒理解能力和款待同伴,达不到问题的根底。一个追根究底的心智趋向于得到真理和知识,达到问题的根底,他才安宁稳定。

例如,如果要追问大王是否依法能够取得他的任何人民的东西,这个问题非确定所有的人是否天生平等是不能解决的。因为这个问题是由上面这一点决定的。真理既经在理解能力中确定了,而且通过了关于人在社会中所享受的各种权利的各种争辩而深入人的心智之中,真理就会结束所有的争辩并且指示出真理是在哪一方面。

45.思想的迁移

为了改进知识,为了生活的安适和事务的料理,没有比一个人能处置他自己的思想更为重要的了;在理解能力的整个指导之中,没有比完全掌握理解能力更难的事了。一个清醒的人的心智总是有某个他要运用心智的对象。当我们懒散或者漠不关心的时候,我们容易改变对象,并且随意地把我们的思想迁移到另一个对象,并且再迁移到和前面两个对象都无关系的第三个对象。因此,人们直率地得出结论并且常常说,没有像思想这样自由的东西了。果真如此,那就好了。但是,在几个具体例子中就会发现事实正好相反。而且在许多事例中没有比我们的思想更加难以驾驭、难以操纵的了。我们不能指令思想追寻什么对象,也不能要思想离开它已经一度专心的对象。思想随着一个追寻他们心中那些观念的人而驰骋。就让他尽力而为吧!

心智积三四十年的习惯,固守于极少的明显而普通的观念,要使狭隘的心智扩大而储存更多的观念,并且逐渐熟悉那些会提供有益沉思的更加丰富的材料,实在很难。我现在在这里说的不是这件事。我这里陈述的苦恼以及寻找纠正办法的困难是:在我们对于其中的观念同样熟悉的事例中,要把我们的心智从一个课题迁移到另一个课题有时很困难。

我们的热情引起我们思考的事情带有一种权威性,占据我们的心智而不会被排除掉,但是,起统治作用的热情似乎这时成为这个地方的酋长,并且拥有武装力量维持秩序,理解能力就被热情所引起的对象所占有而与其友好,热情似乎在这里具有合法的权利单独地被考虑到。我认为很少的人有这样的好脾气,遇到对他的理解能力所施的暴虐任何时候都不感到困恼。一个人的心智迟早要热爱或者愤怒,恐怖或者悲伤,他的心智就被栓在木桩上而不能转向任何其他的对象?我把它称做木桩,因为它固着在心智之中阻碍心智寻求其他沉思时的精力和活动,而在心智所坚持而又不断专注的事物之知识上很少进展,或者根本就毫无进展。这样为热情所占有的人们有时就这样地着了迷,似乎他们是,在最坏的意思上说,着了迷而且听任魔方的摆布。他们看不到他们眼前经过的东西,听不到同伴可以听到的议论。如果亟力要求他们,他可以振奋一点,他们像是从遥远地区而来的恢复了知觉的人;而事实上他们仍旧停留在他们内心的密室里,完全和这个木偶沆瀣一气,而这个木偶那时候只是供他们娱乐。这样的废物使得很有教养的人感到羞愧。他们本来可以和同伴畅谈,而羞愧之感却使他们远离同伴。这种羞愧是一个充分的论证:在需要理解能力帮助的时候,没有能力控制理解能力以利用它达到这些目的。这种羞愧是指导我们理解能力上的错误。心智应当总是自由的,并且惯于转向出现的各种对象,而且将给予这些对象那时认为是适当的足够的考虑。全神贯注于一个对象以致于不能移转向另外一个对象,而这另外一个对象又被我们判定为更加适宜于我们的沉思,这就使我们不能利用这个对象。如果这种心智状态总是如此,人人都会毫不迟疑地把它称作疯狂透顶;这种状态确实保持不变,不管隔多少时候又要发作,思想对于相同的对象作这样一种轮转决不能使我们一直向前而获得知识,正像骑在推磨的马身上一样,马跟着磨盘兜圈子,不会带着人走上旅途。

我假定我们应当容许某些正当的热情和天生的倾向。每个人除了有偶尔的爱心之外,还有他所爱的研究,以及他的心智更加密切专注的那些研究;但是心智总应当是自由的,而且在人的自由安排下决定如何引导他的注意以及他所注意的事情,这才能发挥心智的最大能力。如果我们不能力求得到这种自由,我们就会满足于我们理解能力里的这样一种毛病:如果我们没有理解能力,我们倒应当满足;因为在许多事例里我们不能利用理解能力以达到我们想要达到的目的,而且这些目的又是目前需要达到的,这并不比我们没有理解能力好些。

但是在能想到医治这种毛病的适当办法之前,我们必须知道这种毛病的几个原因,从而调整治疗办法,如果我们希望通过努力而获得成功的话。

一切能思考的人都有一种普通的知识和常有的经验,这是没有人怀疑的。一个占优势的热情把我们的思想具体地专注于这个对象并且关怀备至以致于一个在热烈恋爱中的人不能清醒地想到他的通常事务,一个死了孩子的慈母不能像经常一样参加同伴的议论或者朋友的谈话。

但是,热情虽然最为明显,最为普通,可是热情并不是限制理解能力,并不是当时把理解能力局限在一个对象上的唯一原因,理解能力不会摆脱那个对象。

除此之外,我们可能常常发现:理解能力由于机遇或者某个小事故提供的课题而注意了一段时间,却没有任何热情的兴味或者可取之处。但是,理解能力使用一久,就化为一种热情,逐渐成为一种终身的事业,正像一只球向山下滚去,越滚越快,不能停止,也不能转变方向。虽然高潮过去了以后,理解能力会见到它所专注的课题原来是不值一顾的小事,因而一切辛苦都是徒劳。

如果我没有弄错,还有第三种热情,比上面的热情略低一筹。如果我可以这么说的话,那是理解能力的稚气。在这种热情激发期间,理解能力毫无目的,或者毫无计划地玩弄某个不重要的木偶,不易罢休。这样,某个微不足道的句子或者片段的诗歌有时打入人们的头脑,绕梁三日,不可或止,心不定,神不安,而这位无关宏旨的客人,虽然努力驱逐却占据着心智,占据着思想。我不知道是否每个人自己都体验过某些显著观念的这种入侵而引起的麻烦。这些观念就这样打扰了理解能力并且阻碍它作更好的运用。

如果热情束缚了想象,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使得心智自由,可以随意进行这个人所选择的思想,他只有抑制当下的热情,或者用另外一种热情来加以抵销。这是要靠精心研究,熟悉热情才能获得的一种艺术。

那些发现自己容易被自己的思想之自发的澎湃思潮所左右的人们,不受任何热情或者兴趣的激动,必定在具体的事例上把思潮止住,决不听任他们的心智这样地为琐碎的小事而忙碌。人们知道了他们身体自由的价值,就不可甘心情愿地让镣铐加在他们的身上。让心智在那个时候着了迷确实是身心两累中更为严重的邪恶,值得我们最大关怀以极力保持我们心智的自由。在这种情况下,我们不会白费辛苦。如果我们在所有这样的时刻极力使用这种自由,坚持和奋斗会占优势。我们决不可把思想沉湎于这些琐碎的事情上;只要我们发现心智从事于无聊的思索,我们应该立刻控制这种状态,予以制止,引进新颖而更加严肃的思虑,一直等到我们摆脱了这种状态,才可罢休。如果我们已经让相反的做法成为习惯的话,这种做法最初或许不易实行,但是,我们的努力持之以恒就会逐渐取胜,而到最后就容易实行了。如果一个人的思想还有进展,能够随意主宰他的心智,不受偶然的、不在计划之中的研究所扰的话,他继续向前,试作更为重大的沉思,是不错的。最后他可能具有充分的能力控制他的心智,完全成为他自己思想的主人,因而能从一个课题迁移到另一个课题,这和他能把手上的事放在一旁而做他心有余力所从事的其他事情一样自如。心智的这种自由在事务和研究上都极为有用。凡是具有这种自由的人,在他把理解能力用在所选择的、有益的一切事情上就能得心应手,确有极大的方便。

我提到过的心智有时候喜欢的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途径(我指的是某些特殊的词句在记忆里的和鸣,因而好像在头脑里嗡嗡作响之类的事),除非在心智懒散,或者漫不经心,疏忽大意的时候很少发生。没有这样一些无关而又无用的重复出现的事情,真的就会好些。任何明显的观念无缘无故地胡乱浮荡,比那些纯粹空洞的声音之无意义的嗡鸣,对于引起某些值得考虑的事情更为有用,更加容易。但是,因为心智的激发和使得理解能力以某种程度的精力从事工作,大概就立刻使得心智免受这些空洞声音的干扰。无论什么时候我们受到这些声音的干扰,我们就利用这样有益的,随手可得的补救办法是不会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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